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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回 王侯将相岂天定(1)(1 / 1)

() 朔州神武县,演武场内。北风呼啸,正是隆冬时节,凛冽的寒风卷着黄沙扑打在众人的脸上,就如刀割一般疼痛,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挪动脚步,所有人的眼睛都一眨也不眨地盯在演武场的核心。

一名胡服幞头、腰挎铜鞘弯刀的青年一手挽缰,伫立场中,对着场外一名五大三粗、面sè黧黑的汉子做了个“尽管上”的手势。

那黑面汉子接过下人递来的缰绳,轻快地认镫上马,顺手从马前得胜钩上摘下一杆五钩亮银枪,枪尖冲后,两手一抱拳,大声道:“衙内,小人冒犯了!”

那胡服青年扬声笑道:“放马过来!”却不持兵器,只是好整以暇地一手按在刀柄之上。

“喝!”黑面汉子策马前冲,一枪直奔胡服青年的面门刺来。这一枪没有半点的虚晃花招,扎扎实实地靠着臂力拧动重逾百斤的枪杆破风而至,借着惯xìng令敌人避无可避,挡无可挡。

只听铮然一声裂响,一道乌光闪过,没有人看清胡服青年是如何拔刀的,黑面汉子的长枪已经受那弯刀的激荡,斜斜偏了开去,迸出一连串的火花。

胡服青年虎口一麻,幸好尚能握得住刀,忍不住打心底佩服那黑面汉的膂力,脱口叫了一声“好!”

黑面汉勒住马头,目露惊讶之sè,旋即右臂一振,银枪起处,抖开一串枪花,将胡服青年笼罩在枪影之中。

胡服青年不慌不忙地舞起弯刀格架,他这柄弯刀比寻常胡人所佩的刀长了足有数寸,刀身修长,刀背又轻又薄,通体透着一股乌亮的光芒,令人望之不自禁地生出丝丝寒意。两人刀来枪往,正战得难分难解,蓦听场边一人叫道:“郎君,郎君,老爷出事了!”

胡服青年闻言,喝一声“退”,与那黑面汉同时勒马后退,干脆利落地收刀入鞘,转向方才大叫出事那人,问道:“怎么了?”

那人气喘吁吁地跑到马前,语无伦次地喊道:“不……不好了,朔州刺史派使者来,说是老爷虚报丁口,蒙混上司,要拿老爷上州里去问罪!老爷已经给他们锁了,娘与少娘子躲在后衙不敢露面,小人觑空子溜了出来报信,郎君快些设法去将老爷救出来!”

黑面汉大怒,喝道:“什么人敢太岁头上动土!待俺雷横去拾掇了他。”

胡服青年皱皱眉头,道:“雷都头,你几时改得掉那股火暴脾气?”连珠炮也似地下令道:“雷都头点起兵来等我调遣,马锐去方先生家里请他速至衙门,倘有人来缴械,只管不理便可,未得我令,不准轻举妄动!”

说罢提鞭用力一抽马臀,喝一声“驾”,便风驰电掣地出了演武场,往神武县衙方向奔去。雷横急忙下令牙兵尽数集合起来,派人跟在衙内后面打探消息,随时预备听令发兵。

却说那胡服青年便是这神武县县令柳泌的独生儿子,大号一个“琮”字,表字上子下纯,今年刚满二十三岁。柳琮听说朔州来人问罪,立时便知道是怎么回事:神武县归朔州管辖,从晋国太祖石敬塘时候,便将连同朔州在内的燕云一十六州尽数割与了契丹,换来一个儿皇帝的名分;这几年来契丹连年对晋用兵,兵力甚显不足,于是便令朔州、应州、蔚州等地每户抽取一丁,送往南边服役。

柳泌是一个为人忠厚笃诚的好好先生,既不敢得罪契丹人,又不愿刻剥百姓,弄得民不聊生,于是便与幕僚商议,将人户簿籍窜改了谎报上去,说是朔州已经无丁可抽,仅能募得三百余人;不知怎地却露了相,朔州刺史命人专程赶来问罪,看来是逃不过去的了。

坐骑驰入街中,便有许多人迎着马头拥上前来,柳琮勒马问道:“众父老聚在这里何干?”

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走上前来,颤巍巍地道:“柳大人乃是好官,窜改簿册,只是为了抚恤民生,咱们这是要往衙门去卧辕哀求,求那使者莫要押了柳大人去。”

柳琮心中一热,咬牙道:“老人家,且回去罢!家严那头的事情自有小子料理,老人家只管回家去看顾门户便好。”

那老者拉着马缰泣道:“衙内,小老儿家里的独孙,若不是柳大人施恩放免,现在早已到南朝送死,劣孙一死,小老儿如何还能活命?柳大人对我一门实在恩同再造,小老儿就是赔了这条残命也是值的,求衙内让我随同去罢!”

众人多是平时受过柳泌恩惠的,听那老者如是说,当即哗啦啦一同跪了下来,异口同声地道:“求衙内让我等随去!”

柳琮心想时候耽误不起,万一父亲已经给带走了,岂不是白忙活一场?也来不及再行推让,大声道:“好!去便去得,但须应我一事:到了衙门之后不可冒犯使者,一应举动听我吩咐。”众人一齐答应,柳琮举鞭道一声“先行一步”,旋即打马飞奔而去。

柳琮在县衙大院的后门下了马,早有一名家仆探头探脑地不住张望等候,一见他来,当即迎上来,带着哭腔道:“郎君可回来了!娘和少娘子都吓得不知怎么好呢!”柳琮顾不上与他多缠,直截了当地问道:“老爷现在何处?”

那家仆愣了愣,指着前院道:“州里来的使者把老爷上了枷锁,说是要拿进州里等刺史大人发落,眼看便要起行了。”柳琮嗯了一声,甩下他拔步便走。

神武县衙内已经是鸡飞狗跳,乱成一团,身着白袍的神武县令柳泌给押入了囚车之中,颈带木枷,颔下花白胡须略有些凌乱,背脊却是丝毫不弓,挺着腰杆端坐在囚车里,双目微闭,似乎早已看破了身边妻子儿媳的哭喊。

柳琮目光一扫,便发现一个尖嘴猴腮的家伙站在那里指手画脚,一会命人拖开扒在囚车边上哭喊的母亲,一会又放言威胁说要将整个衙门的人从上到下一个不漏地抓将回去,立时便明白这就是那州里遣来的使者了。

想了一想,笑嘻嘻地走上前去,抄手行礼道:“小人不才,是犯官柳泌的儿子。使君远来,穷乡僻壤无可招呼,真是多有怠慢。”说着伸出手去与那使者相握。这使者原本不过是朔州刺史幕中一个不入流的小吏,柳琮却以“使君”相呼,那是时人对待一州之长的敬称,一顶大帽子下来,当即扣得那使者浑身舒泰。

那使者鼻孔朝天地哼了一声,本不想搭理这个犯官之子,眼角余光却瞄见他掌心之中金光一闪,不由得心头大动,板着脸拉了拉他的手,只觉什么细小的东西暗度陈仓,从柳琮的手里到了他的手里,禁不住心下暗喜,生怕给人瞧见了,飞速收回手来捏做拳头,打起官腔道:“嗯哼!原本上头吩咐下来,是不得容人随意同犯官交谈的,不过吾看你这小儿尚属可教,便准你同他说两句告别的言语。”说着故作大度地走开几步,放柳琮父子交谈。

柳琮笑嘻嘻地唱喏道:“是,使君请上座稍候。”说着挨近囚车,故意装腔作势地对柳泌道:“爹爹,你老此一去不知还能不能回头,何不趁这个机会把咱家窖金子的所在告诉给儿子知道?”他把说话的声音拿捏得恰到好处,既叫那躲在一旁伸长耳朵偷听的使者恰好听见,又装出一副偷偷摸摸的样子来,似乎说的是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一般。

那使者听得“黄金”二字,眼珠子便险些掉了出来,脚步向着囚车边上挪了再挪,却仍是听不清柳泌说些什么,只见柳琮不住点头,末了道:“孩儿知道了,父亲放心去罢!”

此时神武县民多已汇聚而来,闻听柳琮竟然毫不阻拦地任凭那使者将柳泌押走,立时民愤汹涌起来,打头的一个粗豪汉子一手扯开衣襟,露出一条青黢黢的蟠龙刺青,旋即卧了下来,挡在囚车前面,大声叫道:“要解姓柳的去,除非自俺的身上碾过去!”

真是一呼百应,他这一躺,旁人有样学样,也都纷纷躺了下来,地面空间有限,横七竖八地躺卧了十几个人,便再也躺不下了,后来的人便攀住囚车的车轮,有的甚至寻来斧头,准备砍断囚栏,放柳泌出来了。

那使者素知朔州民风剽悍,人人能武好斗,见此情状也吓得胆落三分,急忙喝令随行前来的州兵持刀弹压。空手究竟难敌持械,众县民怀了满腔不要命的腾腾热气而来,见了冷冰冰的刀子,也不免气馁三分,有几个胆小些的,有家口的,便爬起身来退去,不一会囚车前面只剩下最先躺下去的那个刺青汉子仍是纹风不动。

使者大怒,便要令州兵一拥而上,将他乱刀砍死。柳琮斜刺里踅步上前,满脸堆笑道:“使君何必同这愚民一般见识?今rì天寒,此去州里路途遥远,何不饮一杯再走?”说着一摆手,命人捧上一瓯热酒来。那使者哼了一声,负手不答。柳琮伏在他耳边悄声道:“使君,这酒可是小人特地为大人备下的好酒。”使者心中一动,注目望向杯底,果然又见金光闪闪,当下眉开眼笑,举起杯来一饮而尽,却将那金叶子暗自藏在舌底,趁人不留意间吐了出来。

柳琮吩咐置酒招呼使者,席间觥筹交错,不住灌他,只是求他宽限一rì,容柳泌与家人话别,明天再走。那使者只觉这柳家衙内是个上路懂事的,似乎又有不少金子窖藏,就是急着把柳泌送进州里,也只不过给刺史老爷占去了便宜,倒不如当真留他一宿,借机多刮一些是一些,当下便半推半就地答应了。

柳琮大喜,更是接二连三地劝酒,不多时只见使者脑袋一歪,出溜到桌子底下,鼾声震天,不省人事了。柳琮又待了片刻,确认他不会醒来,便招手令两个家仆搀他去厢房睡下,自己却径直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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