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保民新军、林树林的同袍应声抢步上前,都想若是自己来打,便可出手轻些,让他少受些罪。
柳琮却摆手止住两人,随手指了两名狼牙都军士,道:“你二人来行军法。”
众人都是一愣,均想林树林受责的情由乃是与狼牙都的人私斗,指挥大人这不是特意给狼牙都一个挟嫌报复的机会吗?便有人要挺身出来讲理,但瞧见柳琮满脸的寒霜,却又吓得不敢动弹了。
柳琮望了众保民军士一眼,大声道:“你们觉得不公平,是么?”众人谁也不说话,但心里却都默认了柳琮的说话。只听他又道:“你们觉得不公平,那是因为不论狼牙都的人,还是保民军的新军,你们都没将对方视作自己人看待!否则又有什么不公可言的?”
一颗又一颗脑袋先后垂了下去,柳琮目光扫视一巡,道:“大家伙现下做的事情并非娶媳妇嫁女儿,却是提刀造反!往后早晚有一rì我们都要上战场去杀契丹狗子,到时候狼牙都瞧不起保民军,保民军信不过狼牙都,自己人还要先分清楚你我,这仗要怎么打法?今rì我在这里把话说清楚,不在场的也要互相通通声气:兄弟们既然决意造反,就该抱成团跟契丹人干!能在战场之上为你提防背后敌人的,都是自己兄弟!往后再有自相殴斗、彼此诋毁的,休怪我军法不容情面!”
指着林树林道:“今rì此事,原是我也有错,错在不应早对汝等言明这些道理。这二十杖我便代你受了半数,往后再犯,定斩不饶!”
林树林感激不已,用力叩头道:“小人谨尊指挥吩咐,往后必以手足看待同袍,再不敢如此胡为了!”
柳琮满意地点点头,正要脱去外衣接受军法,忽听得北面城头号角连吹,一缕狼烟从城外远处袅袅升起,一名骑兵手中持锣,一面狂奔,一面敲着锣大喊道:“契丹兵来了!契丹兵来了!”
众人听见这话,都紧张地望着柳琮,等待他拿个主意。其实柳琮自己心里又何尝不是紧张万分,他虽然早就把可能遇到的问题想了一百遍、一千遍、一万遍,可是真正事到临头的时候,还是难免一颗心怦怦怦地跳个不住,这毕竟是他破天荒第一次真正走上战场!
但是他明白此时此刻作为主帅必须冷静,否则他一慌,那全军就都慌了。他沉着地大喝道:“不要慌!契丹人虽然勇猛能斗,可是咱们的城防坚固,粮草又充足,就是和他们耗也耗得起!”他说这话纯属自欺欺人,神武县城只是一个小城,虽然经过紧急加固加高,挖了绕城壕沟,暂时抵挡千把契丹兵是没问题,可要是契丹人灭掉了大晋,南征大军班师还朝的时候顺路来神武踩这么一脚,那就能把这小小的神武县城给踩塌了。虽然如此,可是听了他这句话,大多数人脸上都露出安心的表情来。
柳琮对白贵道:“明rì之前,无论如何一定要筑完南门瓮城,人手倘若不够,我另行调拨与你。”白贵挺胸道:“人手尽够,白贵连夜赶工,明早之前一定可以完成!”柳琮点点头,更不多说,跃上马背喝道:“契丹狗来了,大伙儿把他们打回去呀!”众人齐声响应,柳琮两腿一夹,飞驰而去。
他一头命人召集各部将领到县衙来会商方略,一头往北门去瞧了瞧情形,听说是柳家田庄上的哨兵发现了敌情,燃起狼烟的,不由得暗想当初把这个田庄建设成一个与神武县犄角相应的军寨,真的是走对了一步棋。
回到县衙,雷横、马锐等诸将已经都在候着,一面七嘴八舌地议论着眼下的军情。柳琮疾步走了进来,闪身对后面跟着的两名士兵道:“摆在桌上。”
那是一具大型的沙盘,是柳琮亲手作定,上面包括了神武县方圆五十里的地形。沙盘这东西据说从汉朝名将马援那时候就开始用来筹划战事,高山平原,道路河川,一目了然,十分方便。雷横马锐都在柳琮的教导之下用过许多次这东西,见他命人端了上来,丝毫不觉奇怪,顺理成章地站起身来低头观看。相较而下保民军的新将领便有些“孤陋寡闻”了,几个人瞧瞧沙盘,瞧瞧指挥大人,目中都露出惊讶敬佩的神sè。
斥候快马飞报一个接着一个来到,不多久柳琮已经知道这一次来袭的契丹兵是从朔州州治鄯县而来,兵力有二千上下,步骑约在五五之数。自己这边,半个多月来神武县内有一千五百多壮丁自愿从军,柳琮把他们编为三都,分别委了都头统带,加上原有的狼牙都五百人,一共也是二千。
同样的二千,契丹兵是久经沙场、训练有素,自己这边却是刚刚成军,一仗未打,兵将之间尚未完全磨合,更别提善战与否了。转瞬之间柳琮便在心里确定了此次作战的方针,以保民军为守城的主力,凭借城防之利,在守城的同时进行一次练兵;以狼牙都为后备力量,伺机主动出击,尽快解决战斗,绝不能拖到南下的契丹大军缓出手来。
他把自己的想法大概说了,又道:“诸位有什么见解,不妨直说。”
雷横一拳击在桌上,叫道:“nǎinǎi雄,只要让老子亲自去砍契丹狗子,说什么都成!”
马锐心思细密得多,想了一会,道:“契丹马步军尽数南下来攻,想必州治守备空虚。我军何不趁虚而入,直捣鄯县?契丹狗子若是急着回救,那么此地围困自然解去;他若贪攻城池不顾老窝,咱们索xìng给他一锅端了便罢!”
他这想法得到不少人的赞同,但更多的人却以为太过冒险,摇头表示反对。奔袭鄯县显然不是乌合之众的保民军有能力完成的任务,必须由狼牙都去进行,而且很可能是五百人尽数押上去都不一定够用。如果在狼牙都离开期间神武县城有失,那就失了根本,无处落脚了。这是在打赌,而且赌注是两千人的全部身家xìng命,柳琮实在不敢贸然决定。
思忖片刻,道:“这一着先不忙,看看契丹狗子的动静再说。”
方卓忽道:“契丹领军的主将耶律猪粪,老朽曾经听闻此人脾xìng暴躁,勇而无谋,大可先挫其锋以乱其心智,而后以计破之。”柳琮点点头,道:“方叔叔高见。”
众人商议一番,柳琮便安排了各人的职责令其分头行事,正要离去,忽听方卓在后叫道:“衙内且稍候片刻!”
柳琮顿住步子等他,微笑道:“方叔叔还是改不过口来。”
方卓摇头道:“老了,指挥见谅。”柳琮笑道:“不打紧,侄儿只是说笑。方叔叔留下侄儿,不知有何见教?”
方卓轻捋胡须,道:“现今虽然有一千五百人情愿跟从大将军起事,可是依老朽愚见,内中必定有不少人心志不坚,倘若到了真正生死关头,难保不会弃将军而去,甚或是倒戈相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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