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谷，布谷，何处布谷……”北池不停念着这几个字，两眼发直，如同着魔。
崇明在他耳边道：“你本是哪国人？”声音轻柔，恍若呓语。
周边的一切都安静下来，好陌拉着临墙等人站的远些，只留他二人在一起说悄悄话。
“崇明今夜……有些怪。”临墙说道，角月也连忙点头，之前看北池跟好陌貌似有基情的样子，现在看崇明跟他那亲热劲，也很像有基情的样子唉。
好陌在崇明面前还能放得开，在临墙面前又端起来了，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今夜，对崇明至关重要，对北池，同样至关重要。”
临墙撇嘴，吐出一个自崇明那里学来的词儿：“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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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记得么，你本是哪国人？”
北池神情黯淡：“我和我的族人生活在竹山【1】下，那里有一条竹水，向北流入渭水，我们的国，就叫竹国。那里有很多竹子，很多很多，漫山遍野都是，那是制作箭矢的好材料，好多部落都用呢。”
北池陷入回忆之中，他的话可以编成一首歌：《我滴家在竹山》。放到四千年后，估计也能流行一时，给他的家乡带去丰厚的旅游资源。
只可惜，那里的家园已经支离破碎，再也拼合不起来了。
北池缓缓转过身，眼中是无尽的哀伤和疲惫：“我与你真有那么大的仇，你非要一遍一遍揭我的疮疤？”
崇明一看他那眼神，暗叫要遭，他是打算先把这个硬汉揉-搓调教一番，之后收为己用，可没想让他心若死灰呀，北池现在这模样，都能完美解释啥叫哀莫大于心死了。
崇明赶紧亮出底牌：“我可以帮你复国。”
北池嘴角抽了抽：“哦？谢了。”
崇明皱眉，情况不妙。
北池道：“想必你早已知道，踞冲时日无多。他一死，大次国要么垮掉，要么被肥摩吞掉——肥摩是姜凫的弟弟，姜凫是踞冲的女人，给他生下了一对儿女。不过那都不关我的事了，我已经与族人分开太久，该回到他们中间了。”
崇明有点晕，这家伙还真起了给踞冲殉葬的心思，别呀大哥，我还需要你帮我掌控大次国呢。略略沉吟，决定换个角度攻坚：“你想不想报仇？”
北池的眼睛果然闪过一点亮光，崇明心说有门，忙加把火：“还记得杀你兄弟，屠你族人的是谁么？”
北池咬牙道：“金犊国！”
崇明打个响指：“灭了金犊国，在他的废墟上建立新的竹国！”
北池骤然转身，眼睛睁的几乎要将眼角裂开——再加把劲就能造成目眦尽裂的效果了——一字一句的问道：“你真能帮我复国？”
崇明郑重点头：“只要你肯追随于我。”
北池嗤道：“又耍把戏！你若真能助我复兴竹国，别说追随你，就是把我这条命交给你都成——可你做得到么？”
崇明道：“做得到。”
北池道：“我凭什么相信你？踞冲那么大本事都不敢开口，你一个刚走出山窝的野小子也敢出此大言？”
崇明道：“踞冲是踞冲，我是我。他办不到的事情，我能办到。我不但要帮你复国，我还要让所有的大次国勇士都复国——只要他们肯追随我，若我做不到，到时你们随时可取我性命。”
北池嘿道：“说你无知，当真没说错。你可知道大次国的人来自多少个邦国？近百个！都帮他们复国？他们占据了渭水之地，你上哪儿去？你真这么好心？”
崇明道：“还不到一百个邦国，只占据渭水之地，你将他们看得比天都重，我却觉得少了。九州有万国，即便这些年互相攻伐，大国吃小国，也足有七八千，你们只是占了渭水之地，实在不够看。留给我的地方多着呢。而且，到时候我的力量会无比强大，你们若有人敢有异动，必叫你们再灭一次国！”
北池哈哈大笑：“好大的口气，好大的口气！这性子，倒真有些像踞冲！说了这么多废话，不过是想让我站在你这边，将来一旦有变，你好控制大次国。几句话丢出这么大的饵，你以为我会上钩？”
你要不上钩就不会听我说这些废话了。崇明道：“那咱们就来点实在的。我确实想借助你的力量，咱们这是各取所需，公平交易。”
北池阴声道：“可我帮了你，最后你却食言，这可怎么办？”
崇明道：“人无信不立。若真有那一天，我想用不着你动手，自有诸神取了我的性命。”
北池绕着崇明转了两圈，斜着眼睛道：“我实在好奇，你到底有什么办法，不怕大次国就此垮掉？我们一个个都复了国，你怎么办？就不怕到时我们把你丢在一边不管？”
崇明道：“这可是个长期交易。助我掌控大次国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会有第二步第三步。你们要复国，要地盘要生口，我也要地盘要生口。咱们就像一块种地一样。流血流汗收获了一块田地，便将这些粮食分了。出力多的人分的也多，出力少的人便分的少。有了这些粮食，你们就能去过自己的小日子了，在自己的邦国里祭祀神灵，修建城池，开垦荒地，进山围猎，随便你们干什么。只是有一条，你们分粮食，我自然也要分，而且我要最大的那一份，之后你们复了国，每天都要将十分之一的产出交给我。每个邦国上交十分之一的物产，一共一百个，你算算我能得多少？”
北池还真掰着指头算了起来，半天后才得出结果，这计算能力实在让崇明鄙视，有些不确定的道：“你只凭这些贡赋，便有了十个邦国的力量？”
崇明微笑点头：“到时谁敢跟我对着干，我就先灭了谁！”
注：【1】竹山：《山海经•西山经》：英山“西五十二里，曰竹山，其上多乔木，其阴多铁。有草焉，其名曰黄雚，其状如樗，其叶如麻，白华而赤实，其状如赭，浴之已疥，又可以已胕。竹水出焉，北流注于渭，其阳多竹箭，多苍玉。丹水出焉，东南流注于洛水，其中多水玉，多人鱼。有兽焉，其状如豚而白毛，毛大如笄(jī)而黑端，名曰豪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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