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镇
书生陆青屡试不第,终于放弃了有朝一能金榜提名的想法。他仔细考虑之后,决定游山玩以寄此生。而每去过一个地方之后,陆青都会写出一个集子,其中或诗文或杂记,皆是记叙他的游历所得。集子由相熟的友人刊印出售,所获酬金便作为下次游历的盘缠。久而久之,竟也博得了一些名,远出陆青意料。
这一,陆青来到一座江南小镇。这是一座陌生的小镇,陆青也只是从旁偶然路过。但一眼远远看去,隔河而望的小镇仿佛笼罩在云间一样,氤氲中缥缈出一种引人的莫名息。于是陆青摆船渡河,踏了这座从未来过的无名小镇。
小镇竟真的做无名镇。渡旁的石碑,铭刻清楚的碑文告诉着入镇者这座小镇的名字、出现年代、镇的众多姓氏及其祖籍所在。陆青谙熟经史,根据碑文所载略略推算了一下,惊讶地发现小镇竟已有千年的历史了。
“千年的时间,恐怕连一块小小的石碑也可以精了吧!”他笑着自言,心中却有点奇怪,饱读经史志异的自己竟然从没听说过这样一座古老的小镇!
“看来自己还所学甚少啊!”
陆青自嘲着摇,正待迈步向前,却听有人在后沉声道:“公子且慢!”
他微微一愣,忙转看去。空旷清寂的渡只有自己一人,后的面,也只有自己所驭的那艘小船在随着轻轻摇晃。陆青心中大奇,独自沉道,“难不,说话的是这石碑?”
于是他绕着渡的石碑转了几圈,用手摩挲着它那历经了千年风雨的光滑碑顶。
“碑兄,难道你有话要对我说?”
陆青说着用手了石碑的顶部,宛若在与朋友笑谈一般。
石碑寂然无声。陆青又看了一会,这才发现石碑的背面刻有数行如今已鲜有人用的篆字。他俯仔细辨认了一下,中一字一句地念道:“入镇者-切-记,入镇后-万-问人之名,更不可-将己之名-告知他人,如若-有违,祸福自担。”
他看得微微蹙眉,有些不明其意,再细看时石碑竟什么字迹也没有了。陆青起围转寻找,却只有“无名镇”三个大字还凹陷在石碑正面,笔画纵横间已有些残旧破损了。陆青百思不解,却也知道此镇当非一般的江南小镇。但多年游历四方,他自认为还有着几分胆,再加好奇的驱使,便微锁着眉,举步迈过了渡前方不远的大石牌坊。
转过牌坊,便是一条青石铺就的长街,街虽然行人不是太多,但在陆青看来却也不失江南之地的富庶之相。尤其是街两旁那些高挂悬飘的招牌旌旗,和着街此起彼伏的卖呼喝声,使小镇显得勃勃富有生。
陆青松了松眉。本以为踏入小镇后会见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但眼前的场景却与平常的市井小镇也没什么两样。难道是自己在渡出现了幻觉?
陆青不解的摇摇,忽听到腹中咕咕作响,再抬看天,才发现已是临中天的正午时分了。
虽然腹中有些饥饿,陆青却也不忙着放眼寻找饭肆酒馆。他整了整衣衫,拦住一位路人,拱手笑道:“敢问这位兄台,贵镇最有名的酒楼是在何?”
那路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仿佛看到陆青般,打量了陆青一番,笑道:“公子不是本镇人吧!”
“没错,”陆青连忙笑着拱手,“在下途径此地,只因腹中略有饥,想在贵镇用些饭食,也顺便置办些所需的物品。”
“原来是肚子饿了,”那路人听陆青说完哈哈笑道。“我是个粗人,公子不用那么文雅有。不过,既然到了我们这里,一定要尝尝我们这里的几个招牌菜和翠雪融香,来过这里的人都知道。”
“翠雪融香?”
“哈哈,瞧我这记——翠雪融香是我们镇一种酒的雅名,包你尝过之后一定会带个十几坛路。”说完这路人又给陆青滔滔不绝地介绍起无名镇的各种招牌菜。陆青暗暗苦笑,“这人也确实豪爽,就是说话恁罗嗦了点!”
“那敢问大哥,”等他介绍完,陆青急忙问道,“你所说的这些招牌菜和翠雪融香在哪里可以品尝到?”陆青现在可是真的感到有些饥肠辘辘了。
那路人听完陆青的询问,伸手一脑门,笑道:“瞧我这记,竟忘了你还饿这肚子呢!来,我带你去。”说着不由分说地拽起陆青的衣袖就往前走。
陆青不料着这路人竟至此,想挣脱拒绝,但转念一想又怕伤了这豪爽的路人的自尊,只好作罢。
“对了,这位大哥。在下姓樊。”陆青本想问这路人贵姓,但转念想起那石碑似真疑幻的数行篆字,便先给自己按了个假姓氏说了出来。
“原来是樊老弟。”那路人也不回,道:“你大哥我姓秦,镇的人都我秦老大,你我秦大哥就行了。”
陆青有些惊愕,石碑不是说,在这个小镇不能提及自己的姓名吗?难道他也和我一样随便捏造了个姓氏?
他正在思索间,这秦老大却已停下了步子。他转过,了陆青的肩膀:“樊老弟,已经到了。这是我们镇最好的酒楼——望江楼。”
陆青抬眼望向面前这座普通二层小楼,暗想在这样一个小镇,有这样一座酒楼也算是不错了——尽管有些“名不副实”。然后他整了整衣杉,向秦老大拱手一揖:“多谢秦大哥引路,小弟我这就去了。我们就此别过。。。。。。”
陆青还未说完,肩就挨了重重一巴掌,将他还未吐出的“后会有期”四个字硬生生了回去。
“兄弟,”秦老大面容忽的肃重起来,正道:“你我虽是次想见,但恐怕就此一别后就再难相见了。”他顿了顿,重重咽了唾沫,转眼又笑道:“只是大哥我觉得和兄弟你特别投缘,所以一定要楼和樊老弟你喝几杯,再走也不迟!”
说完秦老大爽朗一笑,拉着愣在门的陆青就往酒楼大厅里走。陆青心里有些哭笑不得:“我说怎么会遇到这么心肠的人,原来是来蹭酒喝的!”
不过陆青也不是锱铢必较之人,摇摇便也随着这秦老大进门径直了二楼。
在二楼靠窗的一张桌子旁坐定后,小二紧随而至,询问二人需要些什么酒食。趁秦老大吩咐小二的空档,陆青望了几眼窗外的风景。窗外由近而远,一排一排皆是白墙灰瓦、侧檐飞拱的江南民居,间或几丛嫩绿的柳丝伸出其间,为沉静的千年古镇平添几分亮丽之。再远,就是那条依镇而过的清碧河流了。陆青甚至还能隐隐看到那艘自己花了十两银子买来的乌蓬小船。此刻,船正安安静静地浮在渡面。
想到这里,陆青不由暗摸了一下怀中的银馕,心道:“希望里面的银两还能支付这顿酒饭!”
酒来了。开泥封,一清冽香醇的息从酒坛中飘溢而出。陆青闻得精神一振,朗声道:“这就是秦大哥所说的翠雪融香了吧!”
“没错,樊老弟先尝一杯?包你入难忘。”说着秦老大为陆青倒一杯。
倒出的酒液略显莹白之,凑近细看时却又变了浅碧之,果如翠雪一般。陆青瞧得被勾起了肚中酒虫,拿起一杯在鼻子旁嗅了嗅,一仰而尽。
酒才入,陆青便觉得齿间满香,待酒到肚中之时更是了得,只觉一清凉纯正之直冲脑际,继而散到四肢百骸,说不出的全舒坦。然后陆青“砰”的一声趴在了桌,不省人事。
秦老大见状一愣,继而呵呵一笑;“我倒给忘了,第一次喝这酒的人很容易浮醉的。嘿嘿,一会儿就好了!”说完便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陆青是闻到一人的香味醒来的,不是酒香,而是食物的香。而且这种香味让他觉得,一定得是种金黄的食物。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趴在桌子,眼前摆着一盘金黄灿灿的食物。
“烤玉米!”
陆青大奇,没想到在外游历多年,竟会在这样一个江南小镇看到久违的家乡食物。再细看时,陆青又发现眼前这盘黄澄澄的玉米又和童年时吃到的有所不同。陆青正待出声询问,眼前突然出现一张尖瘦如猴、八字短须的中年脸庞。
“公子,知道你是北方人,又是第一次来到本镇,所以本酒楼特地奉送一道公子的家乡烤玉米,还请品尝!”
敢面前这人就是酒楼老板了。陆青心下恍然,却也故作不知,问道:“秦大哥,这位是——?”
对面正在开怀畅饮的秦老大放下杯子,中哈哈笑道:“镇的人谁不知道,只有望江楼的老板兼掌柜才会生得这样一副猴精相。是不是,王掌柜!”
这王掌柜似乎听惯了类似的揶揄嘲弄,也不生,拱手赔笑,“秦老大这话可是抬举我了,试问我们生意人如若不能精明如猴,又怎能让这一家老小丰衣足食呢!”说完王掌柜又道了声“两位慢用”,转便要下楼。
“王掌柜!”陆青忽然想起一事,朝正要下楼的王掌柜喊道。
“公子还有何事?”
“掌柜你刚才说我是北方人,不过我并没有说过我来自北方啊?”陆青确实有些疑惑,他的籍贯甚至连对面最先结识的秦老大都还不知道,更遑论这酒楼的掌柜了。况且,自己在说话时,有意无意间在字正腔圆的的官话中掺杂了一些吴楚音,这酒楼的掌柜应该不能凭音判断出自己来自哪里。
“这。。。。。。”,掌柜闻言皱起眉,眼中却是一片惑,似乎是在有些困难地思索着什么。不久,他松开眉,脸又恢复了那精明世故的商人本。“嘿,公子是哪里人我又怎会知道!只不过是看公子的外表体格猜测罢了。”说完王掌柜带着那张笑眯眯的脸走下楼去。
这算什么回答?
虽然觉得掌柜的回答有些难以自圆其说,陆青却也找不出什么明显的破绽。还有就是掌柜之前那奇怪的神变化,也让陆青感到有些不舒服,或者说有点不安。因为他又想起了渡那块莫名的石碑和那个似真似幻的声音。
“兄弟,发什么呆呢?来,大哥敬你一杯。”秦老大爽朗的声音将陆青拉回现实。和秦老大三杯两盏之后,陆青很快便忘掉了刚才的思虑。也许都是幻觉吧,在某一个瞬间陆青醉眼朦胧的想。
“小二,结账!”
小二闻声而至,殷勤笑道:“客官,酒钱十两,菜钱五两四钱,一共是十五两四钱银子。”
不听这话还好,一听之下陆青立刻惊出了一冷汗,脑袋也清醒了许多。这是什么黑店啊!酒虽不错,却也不能十两一坛啊!
不过最糟糕的还不是价钱,而是陆青的银子根本不够付账。他抬眼望了一下对面起正准备离开的秦老大,心中一阵苦。
“小二,十五两四钱是吧。”酒足饭饱的秦老大摇晃着走到小二旁,着他的肩膀道:“你看我这兄弟一介陆青,不是什么有钱人,便宜一点收十五两算了。”说完秦老大朝陆青扬咧一笑,似乎是为自己的“聪明”建议而得意。
陆青脸微泛苦笑,抖落出银馕中的碎银,希望能凑出个十几两来。他数了数,发现恰好十五两。
正准备付账时,忽听“啪”的一声,一锭整银被放在了桌子。
陆青满脸愕然,竟是秦老大毫不在意地从自己掏出了一锭足足二十两的银子,放到了桌。
“兄弟,这顿我请你,也算是略尽地主之谊。”秦老大看来也是有些醉了,然后把胳膊肘往陆青肩膀一搭,扯着他便往楼下走,下了几个楼梯台阶后还不忘回朝小二满脸豪地一笑:“剩下的五两就算是给你的打赏了!”
陆青目瞪呆地被秦老大拖下楼,刚出酒楼迎面被风一吹,便觉一阵浓浓的酒意地涌来,然后便倒在地不省人事。
(二)梦
醒来时窗外已是月至中天了,陆青粗略估了一下时间,想是已有三更天了。房中蜡烛已经燃掉了大半,昏黄的烛光下,只见颗颗滴落的烛泪堆积在桌面,凝了一片不规则的白蜡块,仿如玉屑融的小小山一样。
陆青打量了一下的房间,立时恍然自己正在某家客栈的客房中,想必是秦老大将自己送来的吧。
想起秦老大,陆青不暗觉好笑,自己竟将他看了蹭酒赖饭之人,没想最后还是秦老大付得帐。不过,这酒楼的饭食也太贵了一些,一顿酒菜竟用了十五两!就是现在回想起来,陆青也不由为之感到咂。
想到这里,陆青又是心中一凛,暗道这客栈的客房也不知价钱如何,但愿的银子还能支付得起吧。
正在心思起伏间,陆青忽觉得很是。他走到桌旁,提起茶壶往杯子里倾倒,竟是滴不出。陆青有些犹豫,不知这半时分应不应当再唤小二前来。但最终陆青耐不住如火燎般的燥干,决定下楼到大厅寻些茶解。
楼下大厅静无一人,只有一盏不甚明亮的油灯再在台扑朔着火苗。不知从哪里吹来一阵风,火苗颤巍巍地抖动着,将陆青映在地的影子拉一道扭曲变换的暗影。
陆青莫名地从心底生出一寒意,太安静了,丝毫听不到这小小客栈中其他的声音。
也许客栈里的客人都没有睡觉时打鼾的习惯吧,所以才听不到任何声音。陆青在心里解释道。但另一个念却不由自主地窜陆青心:“也许,其他房中根本就没有住人吧!”
不过陆青随即便否定了自己的这种奇怪想法,因为他看到了前台竖着一块“客满”的牌子。
陆青自嘲地摇摇,开始查看起厅中各个桌子的茶壶。无一例外,所有茶壶里都没有,一滴都没有。似乎每一只茶壶都已经闲置了很久,只有干涸的茶渍连暗褐的一片,紧贴在壶底和壶壁。
陆青有些恼火地将手中的茶壶重重放在桌。“呯”的一声,茶壶和桌面接触发出的响声意外的大,响声在这静静的大厅里仿佛被扩大了许多倍,在这半时分听起来格外地响亮和幽远。
陆青被自己弄出的响声吓了一跳,连忙仰首顾盼四周,生怕吵到了其他住客。良久,见其他房中没有动静,陆青这才轻轻松了。
看来只好到客栈后院的井汲些喝了。陆青忍着灼烧喉的干,转过去,却立刻被吓得后退了两步,几呼出声来。
“你。。。。。。你什么时候站在我后的?”陆青瞪眼望着面前这个灰衣粗布的客栈小二。
小二背对着油灯站立,低垂的脸庞隐没在一片无声而诡异的影里。他没有说话,径直向陆青走来。
“你要干什么?”
“你在找喝吗?”小二抬起,展颜一笑,脸一双细长秀的眼睛,在暗影下闪着异样的明亮与神采。
陆青这才注意到他手中提了一个茶壶。
虽然觉得这小二刚才出现的有些冒失,但陆青还是点点,感地朝他笑了笑。
“吓到你了?”小二清亮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说话时开合的唇间隐约露出一对尖细可的小虎牙。
陆青忙着倒茶喝,并没有注意到对方为一个客栈小二,话语神态中的不妥当。他一喝完三杯茶后,看了小二一下,想和他开个玩笑,便故意装作没好道:“没听过‘人吓人,吓死人’吗?”
“本公子可是有心悸的毛病哦!”陆青佯装着有些生。但他转眼又忍不住,笑道:“不过,看在这么甘甜爽的茶的份,就算了!”
小二捂低笑着接过茶壶,“那。。。。。。不好意思啦。”他笑着露出尖尖的牙齿,向陆青躬道歉,语间却全然没有一个小二对客人的谦恭。
陆青也不在意。不知为何,陆青竟对这说话做事皆不得体的小二生不出来,而觉得有些亲近。“幸亏你那儿有,要不然我可要死了。哈哈,我要回房休息了,你也去休息吧。”
陆青说完转楼,没走几步,却听那小二在后压低声音道:“公子,今要小心了!”
“什么?”陆青没有听清,闻言停下,转过来。
楼梯下的大厅已是空无一人,只有自己喝用的那只杯子安安静静搁置在桌,杯沿隐隐约约,还能看见残留的渍泛出淡淡的光泽。
“走的好快!”陆青微微有些诧异,笑着摇,楼回到房中。
清凉甘冽的茶让陆青舒服了许多。他躺在,很快进入了梦里。
梦里,仍是这家客栈,这间客房。房间里燃着暖黄调的烛火,火苗静静燃烧,映照出地一个翩然若蝶的影在房间里舞动。
陆青从坐起,惊讶地望着房中起舞旋转的女子。那女子转颜朝陆青一笑,笑容清丽明媚,看的陆青躯一震,顿时呆若木。
“怎么可能?”陆青张大眼睛,生怕这是个会突然消失的梦境。“兰儿,是你吗?”
对面的女子笑意盈盈,停下点了点。那生动的眉眼,那盈盈的笑意,分明就是兰儿才会有的啊。
“是我,公子。”兰儿回眸凝望着陆青,不觉间,眼中有晶莹的泪悄然滑落。
“公子,我们又见面了。但等这一面,真的好难啊!”兰儿忽然缀泣不已。
“兰儿,我。。。。。。”,陆青动地喃喃低语。他下,快步走到兰儿边,仔细端详着面前这张梦里思念了无数次的熟悉脸庞。
眼前的一切是真的。梦里不会有如此清晰生动的脸庞,也不会有如此动人的眼眸和泪,更不会有那独一无二的缕缕幽香徘徊萦绕,一丝丝钻入在自己的鼻间。
陆青伸出双臂,将眼前这而又真实的体轻轻拥入怀中。
“公子,公子。。。。。。”,兰儿在陆青耳畔如梦呓般低声絮语。
“公子还记得兰儿哦,”兰儿声音里有着掩饰不住的动和欣喜,“虽然只有一恩,公子却还记得兰儿!”
“可是——”,兰儿抬起泪眼婆娑的脸,“可是公子,直到你离开,兰儿都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兰儿好想你啊。”
“是啊,”陆青喟叹地回忆起当年。那时走的太过匆忙,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来的及告诉兰儿。
“兰儿,”陆青怜地抚摸着她耳鬓地秀发,眼里无限憧憬,“可是我后来回来了,我信守诺言回来了。我回来为你赎,然后我们一起双宿双飞,一起游历天下。”
“是啊,我一直在等公子,一直在等一个连名字还不知道却把一生都托付给他了的人。”兰儿动地搂着陆青地脖子,似乎怕他会再次离开。
“公子,你究竟什么名字啊。”兰儿的声音柔如,让陆青忍不住希望能永远沉溺其中。“告诉我吧——,告诉我。。。。。。”
陆青深吻了一下面前女子那剪般地双瞳,“名字?我回来后告诉你了!”
“告诉我了?”兰儿惑道,脸浮现一片茫然。
“是啊,我告诉我的兰儿了。就在——”,陆青眼中似乎有些不舍,但还是一把推开了怀中地玉人,沉声道,“就在兰儿的墓前!”
“你不是兰儿!你究竟是谁?”陆青转眼厉声道。
“我是你的兰儿啊,公子,我是兰儿。公子,你不愿意认兰儿了吗?”兰儿楚楚可怜的泪眼让陆青心中隐隐作痛,但感受最多地却还是愤怒——没人可是冒充兰儿,她是独一无二的!
“我的兰儿早就不在这个世界了。在我回去为她赎的时候,她就已经死了。”触到了最不堪回首的记忆,陆青眼中掠过一抹凄绝痛楚的神。
“我杀了那个害死兰儿的恶少,一把火烧了那座毁了兰儿的青楼。从此隐姓埋名,游走四方。”
“哼,”陆青冷笑着,“旁人都以为我是仕途无望才游历天下,但只有兰儿知道我不是。我从没有在乎过什么金榜题名,我只在乎我的兰儿。”
“可你不是兰儿,兰儿她从始至终都未问过我的名字,那对她来说不重要!”
对面的兰儿一阵沉默,柔的脸庞渐渐起了变化,变得隐隐有些狰狞起来。
“告诉我的你的名字,”女子的声音也变了,变得飘渺而凄恻,并且带着一种如梦如幻般的惑,轻轻挑动着听者的心弦。“告诉我你的名字,然后你就可以和你的兰儿天天在一起了。难道你不想吗?”
兰儿的眼中仿佛蕴着魔力,冰冷却让认人无法抗拒。陆青瞧得心中狂不已,脱而出道:“真的可以吗?”
陆青仿佛失在她的话语和眼神中,喃喃自语着,“真的可以——吗?可是——”,陆青眼中忽然光芒绽现,一道白光从袖中飞出,射向那酷似兰儿的人。
匕首从她的体中一穿而过,却仿佛穿过了一团空般,钉在了房门。然后,眼前的景象忽然变了。
就像一幅真实无比的画卷,曾经那凄惨悲伤的一幕在眼前展开。兰儿就那样躺在自己怀中,前着一把匕首,殷红的已浸透了前华丽的锦衣。陆青就那样哭无泪地搂着兰儿早已冰凉的体,满脸的凄绝与伤悲。
“给我你的名字,我可以满足你让兰儿复生的愿望。其实,只要能和你的兰儿在一起就可以了,不是吗!”那魅惑的声音在耳边萦绕徘徊,似是要深深钻入听者的心里面。
房门忽然地被撞开了,强烈的响声让陆青瞬间清醒过来,眼前的幻象眨眼间烟消云散,包括那个像兰儿的女子也不见了。
“原来是梦?”陆青有些茫然地站在前,擦拭着额细密的汗珠。但梦中的回忆,依然让他有些伤痛和难过。
“那不是普通的梦!”推门闯入的来人说道,竟是在楼下大厅给自己喝的那名客栈小二!
“是你?”
小二微微一笑,似是松了,道:“如果你在刚才的幻觉中说出自己的名字,你将永远沉溺其中醒不过来!所以那不是梦,而是惑!”小二的声音里透着一说不出的疲倦。“来到这个小镇的外人中,你是至今唯一一个抵挡住了惑的人。这次,我总算没有白白冒险来惊醒你的幻梦!”
“惑?幻梦?”陆青虽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却还是摇了摇,“我不知道她是谁,但她是不会功的,没有谁可以替代兰儿,没有谁可以!”
“兰儿?”小二虽然困惑,却也没有多问,只是朝陆青一笑,“天要亮了,我该走了。”
他像只灵猫一样轻捷地窜窗外的树梢,回道:“天亮以后,你就暂时没什么危险了。记住,在这个小镇,千万不要对任何人说出你的名字。是名字,而不是姓氏。在这里,名字比姓氏更加重要,它代表着一个人的灵魂。”
然后他摘下小二的帽子,露出隐的满青丝长发,向陆青灿然一笑,一跃而去。
陆青满脸愕然。
翌一早。
陆青拉开房门,立刻看到客栈小二那张堆满笑容的脸。
“客官,早啊!”小二说着迈进房里,将盛着清的铜盆放在房里的梳洗架。“梳洗过后,您可以到楼下大堂享用免费的早点。”小二说完殷勤一笑,便退了出去。
窗外,光明媚,风和丽,是个不错的天。
陆青梳洗完毕,又用青盐漱过,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走了出去。
走下楼梯的时候,陆青扫视了一下在大堂忙活的几名客栈小二,并没有发现昨晚遇到的那个女扮装的家伙。
客栈的大堂已经三三两两坐了一些人,都在埋用饭。陆青找了一张空闲无人的桌子坐下,还没坐稳,小二就将早点端了来。
豆浆油条!
陆青心中一乐,想不到在这偏僻的南方小镇也能见到北方的早点,而且还卖相不俗。
陆青似乎转眼便忘掉了昨晚的奇怪梦境,乐呵呵地夹起一根黄澄澄的油条,在腾腾清香四溢的豆浆里一蘸,然后送往里轻咬一。
只听“喀嚓”一声微微的脆响,随着咀嚼,两种不同的香味在混合、织、漫延,令陆青中清爽舒坦,大感过瘾。
“客官,味道如何?”一旁的小二手中握着一块抹布,笑呵呵地问。“这是我们客栈专门为您制作的北方早点,应该有些您家乡的味道吧!”
专门制作的?
陆青一愣,抬往周围食客的桌扫了几眼,果然只有自己的桌有这北方的典型吃食。
那种隐隐约约的不安定感再次浮心。
陆青忽然生出一种在被人窥探的感觉,而且被窥探的似乎不是自己的行事,而是内心。为什么这家客栈的人也这么笃定自己是北方人呢?
一种莫名的寒从陆青的背脊升起,令他觉得门外那灿烂明媚的光似乎也不真实起来。到底为什么呢?他忽然想起昨晚那个女扮装小二的话来。
陆青已经在光普照的大街徜徉了一午了,但暖洋洋的照在,依旧无法驱散遮在心的霾。那种不祥的感觉就像一缕一缕的丝线般,钻入陆青的内心复纠结缠绕,将他的一颗心愈勒愈紧,几窒息。
就这样神思不属、漫无目的地游着,不知不觉间陆青走入了一条偏狭的巷道。巷子里弥漫着一种而腐朽的味,地铺路的青石板也似久无人过,密密地长满暗绿的青苔,一片连着一片。再看两边的墙壁,触手可及间竟也都是滑的一片暗绿。
这里究竟多久没有人来过了?
陆青有些心惊地望着巷内铺天盖地的暗绿苔藓,只觉一腐的息充塞臆间,让他张几乎难以呼吸。走着走着,忽然一种深深的莫名躁动感从陆青心底汹涌而出,漫延向体和四肢,让陆青忍不住在巷子中急切奔走起来,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感到好受一些。
愈往巷子深,那浓重的腐味便越发浓烈。陆青有些惊骇地望着两旁一扇一扇的门打开。门内一张一张长满青苔的脸,让他想要呼出声来却发现自己早已失去了声音。时间仿佛在这条巷子中是静止而浑浊的,它沉积下来,淤结了一层一层厚厚的青苔,以及那一张张挂满暗绿却依稀仍能看出苍老得已不能再老的脸来。
巷中的一切仿佛是一场噩梦,连之前的幻梦都不曾让陆青如此惊惶失措过。
当走出那条巷道时,陆青满脸苍白,满眼惑。他不明白,看着如此繁庶的小镇中竟还有着那样恐怖的所在,那些。。。。。。人,究竟真的还活着吗?
还是离开这个奇怪的地方吧,陆青忽然打定主意。也顾不得再回客栈,他便依着来路赶向渡。
陆青呆呆地站在渡,眼前空茫茫的一片。除了那块暗绿的石碑依旧沉默地斜立在那里,渡的河面什么也没有——船也不见了。
河面濛濛地罩着如白纱飘动的汽,虽然稀薄却足以离人的视线。从渡木栈望去,河面宽的似乎望不到尽,远不是昨来时的那副浅窄的模样。
“你已经走不了!”
不知何时,一黑底碎花衣裙的“小二”,已经了站在陆青旁。
陆青心中略微一惊,转看了看她,心道,这女子怎么总是出现的这般无声无息呢!
女子低垂着眉目,长长的睫毛半遮着眼,披散的发在冷风中微微飘动。
“为什么?”陆青看着她,心中不断猜度着。
“因为,它根本不想让你走。”女子依旧没有抬眼。
“她/他?”陆青挑了挑额的两道眉毛,“她/他是谁?是昨晚出现在我房里的那个女子吗?”
“那个女子算是它吧,但不是它的真。”
她忽然扬起脸,直直望向陆青,似是要透过眼睛,深深地望到陆青那莫名而又有些纷的心底去。
她的瞳子好细好深呀!陆青被她盯得微微有些不自在,却没有回避躲闪。
“就凭她吗?”陆青不知为何,心中略微有,轻轻冷哼了一声。“就凭她幻兰儿的摸样来蛊惑于我,我也不会原谅她!”
“小二”眼中浮现出一些兴趣盎然的笑意。“那好啊,既然它夺了你的船,又设下结界阻你离开。那你也不妨和它斗一斗,也许赢了便可以安然离开了!”
陆青微眯起眼,紧皱着眉思索她的话,忽然心中有些恍然。原来这女子敢是撺掇他和她一起对付某个人——如果对方是人的话。
“呵呵,怕了吗?”
女子的轻笑声如玉玲叮咚般清脆,却听得正在思忖的陆青面一,心中忽的生出一凛然来。
怕?
陆青自问这些年游历四方,也颇遇到不少像半赶尸、半鬼挡路之类的怪异之事,自许着也有了几分胆。不想今被眼前这女子拿话一,竟出了隐在他骨子里的这种清刚孤傲之。
“你的意思是说——,总之无论如何,我现在是离不开这个小镇了,是吧!”陆青微微唏嘘着,摇了摇。他抬起炯然有神的眼睛定定望着边的女子,道:“不过,你又是谁呢?为什么我的一举一动你好像都很清楚。难怪我会有一种被人监视的感觉。”
“不过,知道是你这位大美人的话,我也不用这么紧张了。”陆青忽然笑道。
“你这人真的很有意思呢!”女子饶有兴趣地看着陆青,“前一刻你还紧张无措着,这一刻竟还有开玩笑的心!”
“不过,监视你的并不是我!”她继而苦笑着摇摇。“知道吗,因为你,我这两的举动已经怒了它,恐怕我和它再也不能像之前那样相安无事了。”
“为什么要帮我?”陆青想起昨晚女子闯进自己房中时,那满脸的焦虑和急切。
“我不只是帮你,也是帮自己。”
女子忽然对陆青灿然一笑,“我小蝶。晚,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三)山谷
好静。
陆青忽然意识到,一入,这个镇子便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静得没有一丝人声,甚至连虫豸的鸣也声匿迹在这异常寂静的里。
在着透着诡异的寂静里,陆青一个人待在房里。当他听到紧闭的窗户传来“咚咚”的敲击声时,他打开窗户,紧接着一袭黑影带着一淡淡的香一闪而过,便立在了房中。
“你似乎不怎么喜欢走正门啊。”陆青笑道。
小蝶闻言没有作答,她扯下脸的黑的罩布,将一套黑的衣服扔给陆青。
“还要穿这个?”陆青接过来,脸表怪怪的。
“当然要穿!”小蝶没好地白了他一眼。“那家伙眼睛虽然不太好使,但也不是瞎子。况且——”,她冷着眼看了一下四周,冷声道:“就算它是瞎子,这镇的人可不是瞎子,一个个眼睛可都亮着呢!”
陆青被她话里的寒意得打了个冷颤,不由也看向四周雪白的墙壁,仿佛那墙里便潜着一双双窥视的眼睛。
陆青压下心中莫名而其起的冷意,当着小蝶的面有些尴尬地脱下的长衫,穿行衣,最后又束起了发。
一旁的小蝶倒是好整以暇地站在那里看着陆青换衣,不但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而满脸的笑意,似是颇觉赏心悦目一般。
陆青被她看得脸火,当下也不理会小蝶,径自前拉开了房门。
陆青走出房门后,生怕会吵到其他房间的住客。如果被人看到自己一的黑衣,肯定会被当鸣狗盗之徒。所以他努力让步子放得轻一些。
在经过旁边一间客房的门时,陆青感觉后的小蝶停了一下。
只听刺耳的“吱呀”一声,后的房门被小蝶突然推开了。陆青吓了一跳,转过质询地瞪着小蝶。小蝶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吹灰抹尘般的小事,手便走到下一间客房门,又一把推开了门。
一时间,整个客栈里“吱呀”声此起彼伏。在陆青目瞪呆地注视下,一扇接一扇的房门被小蝶推开。推开最后一间客房的房门后,小蝶使劲地了手的尘土,,示意陆青进入其中的一间。
陆青惊呆之余也觉得奇怪,白天倒无所谓,这三更半闹出这么大动静,怎么就不见有人被吵醒出来呢?
他思忖着走入一间被推开门的客房,一浓浓的灰尘味迎面而来,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打扫了。陆青发现,这间客房里并没有住人。
陆青又看下一间客房,也没有人住。等看到一半的客房时,陆青就再看不下去了。他明白了。这家客栈虽然一直挂着客满的牌子,但自始至终都只是住了自己一个人而已。
陆青心里隐隐觉得有点不对,但还未及开,便听小蝶道:“你是想问白里客栈里的人,晚都去了哪里了,是吧!”
陆青点点,心下却有些如在云里雾里的感觉。
小蝶走前,手抚他的肩膀,似是在安慰一般,轻声道:“其实,从始至终,整个小镇都在欺骗着你。今晚我要带你去的地方,答案就在那里。”
“他们为什么都要欺骗我?”陆青有点呆呆地问。
“因为整个小镇里面,只有你,还是一个真正存在着的人。”
“我……,真正存在,人……”,陆青茫然无措地咀嚼着这几个他不太理解的词语,心底忽然生出一如坠梦魇般的战栗。忽然他明白了一件事,他真的不该来这个小镇!
“我知道你心里现在有些茫然无绪。”小蝶轻柔的声音里似乎也有一丝无奈:“我让你看这些,其实是想让你尽快了解真相,尽快了解这个小镇的真实面目。只有你明白并接受了这样的真相,坚守住心神,我们才有可能离开这个虚幻出的小镇。”
走出客栈,迎面吹来的风让陆青心略微清醒了一些。清冷的满月高悬在天空,洒下的光华在街边、屋顶和树梢,映出斑斑驳驳在两人旁不停明暗闪动的光影。陆青跟在小蝶后,一步步踏着脚下不停变换的暗影,感觉自己似乎在随着脚下的一明一暗,正不断穿梭在虚幻与现实之间。这街道两旁的房子里面,其实也是没有人的吧。陆青有些恍惚地想。
陆青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如此微妙而又难言的心起伏。是因为小蝶的话吗?还是因为这个小镇的欺骗?抑或自己的失望?这样繁华平和的小镇,真的不希望它是假的呀!
陆青难解思量地摇摇,强按下心的动不安,加快步子跟前面的小蝶。
走到镇外,在要进入一片幽暗的树林时,小蝶示意陆青拉好面罩,,然后两人像行的猫一样钻入了那片枝叶浓密的林子。
林里面黑的几乎目不能视。也不知为何,一进入这片林子,顶的月光便霎那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不漏下一丝一毫在这树林中。陆青看不清脚下,被什么东西一拌,一个趔趄几乎摔倒。这时候,一只柔滑微凉的手摸入陆青的掌心,将他的手紧紧攥在了自己纤细却有力的五指间。陆青心中一定,加快了步伐,紧跟在小蝶的后一路前行。
走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小蝶忽然停下。她放开了陆青,微微转看了一下四周,而后伸手一搭旁边的树枝,子一升而起,轻轻落到了一棵大树高高的枝杈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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