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睡梦中的刘宽觉得自己身体轻飘飘的,这种感觉通常一口气饮下整囊王府酿制的好酒才可以达到,但不管怎么说,颅脑中的疼痛早已无影无踪,只剩下浑身的舒适,而此外还有另一种内容,那就是腹下的热烈,这种热烈很快烧灸起来,由内而外,几乎要把他焚化;大概是夏末了,龚姬求来的风调雨顺不该在这几天降雨,闷热透过薄衫、透过皮肉,直入肌体,点燃了刘宽胸腹中的火,再原路发散开来,热!刘宽低吼着,撕开了衣襟。
正是难当的时刻,一块冰凉的湿巾从前胸一路而下,总算浇灭了几yù穿胸而过的火焰,随后,那湿巾又轻轻地遮到他的前额,把额上的汗吸吮得干干净净;刘宽侧过脸来看着她,白sè的衣衫、低垂的黑发,手指从他面前划过,漾起了熟悉的、淡淡的兰香;室内的灯火依然很暗,同时仿佛有一股叆叇的薄雾从她的脸庞、胸前缓缓滑过去,整个人都模糊起来;除了衣衫、黑发、兰香之外,刘宽什么都看不清,只能依稀感觉到那个妙人儿正在关切地看着自己,甚至她嘴里说着什么都无法听到一字,不过,存在于她眼神中的风情令自己无法抗拒,这明明就是楚嬛!
混乱中,刘宽捏住她的手,将她一把拉到滚烫的怀中,低低地叹着:“楚嬛,你回来了!”
东方芮很明显地抖了一下,十几岁的少女忽然在这种特殊的环境中堕入男人的怀抱,与生俱来的恐惧超越了羞涩,但某种特殊情绪使她的挣扎变得无力——帮着母亲为济北国国君熬药时,面sèyīn沉的母亲在另一间厅堂内严厉地告诉她:无论那个刘宽对她做什么,都不准反抗,因为那个男人是决定济北国一切的无上权力、是决定在济北国生存的一切生灵命运的神主、是济北国所有女人的男人、是济北国所有百姓的父君。
听到这些话,东方芮颤抖了起来,母亲的眼神告诉她,这个原本十分滑稽、略显可爱、笨手笨脚、表情忧郁的年轻男子即使抽出剑来象劈砍那匹马一样杀了她,她都必须俯首就戮。而此时,这个男人毕竟没有用利刃来切割自己的生命,仅仅是动手撕扯着自己的亵衣。
很快,东方芮身上的织物已成碎片,轻轻地飘落在榻前的方砖地上,昏暗的灯光掩饰不住那具雪白的**,她的每一寸肌肤都在战栗着,仿佛在雪地降生、几乎冻毙的羊羔;年轻男子烫热的身体扑在自己胸前,腻汗湿滑着从她柔嫩的皮肤上挤过,她清楚地听到自己的骨骼痛苦地呻吟,背后、肋间、肢节,男子象是要把她的骨头一根根地挤出皮肉,只剩下那副盈香的、柔软的体肤。
与楚嬛的那次交合,她也似这般的颤抖!刘宽闭着眼睛,任凭身下那个女子无力地扭动,他忽然生出了一种得意,原来济北王家族的血统是如此强壮!怨不得皇族中的贵人们提起济北王一门时总是有种胆寒的幽怨,曾祖淮南厉王刘长能够举起铜鼎,这定然不是传讹了,否则此时自己的骨子里,怎么会完全失去了以往的柔弱?遍体涌动着的分明不是血液,而是无尽的力量,这力量怕是要冲破管脉,自每一个毛孔激发出来,让黑暗中的济北、夜sè笼罩下的大汉疆土都变得赤红,红cháo跨过黄河上空,凝化为雨,淹没长安高耸的城墙,涌进未央宫,让刘彻匹夫锦绣的朝服、堂皇的冕冠在腥红的血sè中东倒西歪,让他肮脏的心肺被这血sè浸透,污秽不堪的朽尸在血水里化为烂泥……
刘宽怒吼着。突如其来的力量从身体的每个角落里刺将出来,聚合成一柄神剑,带起的剑风掠过之处,铜灯顶部那点如豆的火光摇摇yù坠,那已被神剑割破的女子紧咬着嘴唇,只敢在哽嗓处挤出几声轻微的惨痛,如猫般的轻吟却再次点燃了刘宽胸中的yù火,他抓着她的手,几乎失去光华的神剑复又变得赤红,每一次的剑舞都象是千军万马在征场上的剿杀,磅礴而血腥。
整整一夜,刘宽的意识深处,自己并未在那个面目模糊的女子身上驰骋,他始终臆想着成功击杀了夺走他爱人的皇帝,仇人的鲜血染红了他的袍袖,滚落在地上的人头依旧捆扎着那顶冕冠,白玉旒串散落一地。刘宽用剑指着那颗丑陋的人头,嘴角浮着狰狞的笑:“你这jiān狭的小人、好杀的暴君!枉戴了礼国的冕冠!蔽明么?你眼里看到的除了女人还有别的么?塞听么?视宗亲为鱼肉、置朝臣于指掌,劳国之重兵、耗国之帑廪,只为求那几匹良驹,刘彻,你也配临朝问政?你也配……”
刘宽不知疲倦地动作着,嘴里也在不知疲倦地咒骂,身下正是疼痛难当的东方芮听不懂那些含糊不清的言语,只看到原本还算清秀的济北王此时面部扭曲得越来越可怕,大概是狂燥的动作使然,玉笄早已不知掉落何处,垂散着的头发隙间,他闭着眼睛,眼角急速地抽搐,这癫狂的国君此时的神情竟然那么象正在趋神的母亲,怪异、可怖。她努力发出一句满含着疼痛的轻叫:“大王……”,却没得到刘宽的回应,那具烫热的躯体再次激发了更加烫热的火,火焰焚向她的下腹,痛处被烫得愈加痛楚,她只好咬住牙根,任凭他千钧的身体如山般倾颓下来。
被夏露打湿了的曙光斜斜地从院子里那棵桃树的枝叶间投入室内,狂躁了整夜的济北国君终于安然睡去,被折磨了整夜的东方芮轻轻地收拾了衣带,她不想再看一眼榻上呼吸匀称的刘宽,因为她看到了自己雪白的衣襟上那斑斑落红,仿佛几只正在上下翻飞的红sè蝴蝶。她踉跄着逃回自己的居舍,却看见母亲站在门前,竟面无表情地转身回房,似乎站在母亲面前的披头散发的女儿只是一个不可见的妖孽;东方芮坐到床上时,才嘤嘤地哭出声来。
(二)
“真好结实了?”见到走进办公室的刘新宇,方波问道。
“好结实了,又是一条好汉!”刘新宇下意识地甩了甩胳膊。
方波嘿嘿地笑了起来:“看来腿好了,脑子是坏了,你伤的又不是胳膊,甩个什么劲儿嘛。”
刘新宇尴尬的一时说不出话来,左顾右盼之后才问:“最近不忙吧?”
“怎么能不忙?”方波压低了声音:“都他妈资本家,残酷剥削剩余价值,尤其是那个詹衙内,他们部门加班愣要我们部门陪着熬。你不在这儿有小半年了,材料不知道是怎么对付出来的,赶紧到老板那儿报到吧。”
“那个……”刘新宇又问:“小莉这段时间常过来?”
“嗯!公司做信用评估,我给你嫂子她们公司联系的业务,就让钱小莉每天跑跑,别说,你媳妇真够凶悍,每次看到詹杰,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把那小子臊得没办法,只好天天请她吃饭,就这也没轻饶了他……”
正是解恨处,三皮刚打算拉开话匣子说个痛快,刘新宇见谭朝辉和夏天进来,就急忙摆摆手:“一会儿再说。”
夏天打了个招呼:“好了?”
刘新宇轻轻一笑:“好了。”
“这就能上班了?”
“应该没问题。”
夏天却又贼眉鼠眼起来:“先去见见老板吧,你总也没来,可能岗位有些调整。”
刘新宇和方波一愣。
与上次签“卖身契”时的场景差不多,刘新宇为了刻意地控制情绪,便一直在打量着詹老板的发型。这种发型尽管很普遍,但詹乾的脑袋在普遍中又透出创意来:总体环境已是半秃,但局部地区毛发生长极端旺盛,最长处可达一米,于是便把这样的长发盘卧在头顶。刘新宇以前见过这样的打扮,虽然大多数时间还算端庄,却恨极了街头突至的风,原本安卧的长发一瞬间挺直了腰杆,在风中伸展开去,远远看去仿佛是粗壮的旗杆上挂着一面零落的旗帜,主人则手忙脚乱地伸手将它们捉回来,逐缕摆上头顶。大概是基于这个原因,詹老板对风也是惶恐不安的,就用了成堆的发胶把它们牢牢地粘在脑袋上,但詹老板的发质并不象别的同类那样柔软,使用了粘合剂后,发根处昂然挺立,由发梢织成的饼状物yù盖弥彰,远远看去颇像脑袋上扣了一个能工巧匠织成的鸡笼,似乎这样也不能完全让詹老板放心,他就别出心裁地在鬓角上部安插了几根细小的黑sè发卡。每每想到面前的老男人每天早上起床都要费尽心机地做足顶上功夫,刘新宇总想笑出声来。所以,他急忙把视线移往别处。
“任务也算轻松。”詹乾说:“就是去看看到底是我们的质量问题还是那家伙的使用问题,原则是尽量把这台机械的故障推在他使用不当,退货完全不考虑、赔偿更不可能。”
刘新宇盯着詹乾桌上那匹不知何种材质的、横眉立目的耕牛,回答得漫不经心:“那万一确实是质量问题呢?”
“不可能!”詹乾斩钉截铁:“我们生产的机械可是经过国家认证的,就是和坦克撞了也不一定能吃多大的亏。”
刘新宇点点头:“行,我收拾一下,这两天就出发。”
“好利索了?”直到这时,詹乾才想到应该假模假式地问上一句。
“还行,没什么问题。”刘新宇起身走到门口时又转过身来:“这牛……什么料子?”
詹乾瞪大了眼睛:“绿松石的,怎么了?”
离开詹乾那间富丽堂皇的办公室,刘新宇不知道自己应该是个什么情绪,看来詹家是打算让自己远远地离开他们叔侄的视线了,或许这也是他意料之中的事,由雇主与长工的关系演化为凶手与受害人,再过渡到私了后双方的心照不宣,角sè变换虽然历经了近一年时间,但过程起伏太大,互相看着自然不爽。想到这里,刘新宇突然嘿嘿地笑起来。
方波沏好了一杯茶递过来:“笑什么呢?”
刘新宇凑近低声说:“老板说他桌上那头牛是绿松石的,你说可笑不?”
方波疑惑不解:“这有什么好笑的?”
“那么大一块绿松石得值多少钱?他根本不懂,指不定就让骗子给蒙了。”刘新宇笑得愈加张狂。
方波满脸都是问号,见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只好小声嘀咕:“一头大个儿的绿牛,用得着笑成这样?”
“老板就是属牛的嘛,当然得雕头牛摆桌上。”自车祸发生以来,刘新宇也发现自己有些神经质了,这种神经质的表现并非是源自车祸造成的器质伤害,无论是梦中刘宽的种种混乱而荒诞的举动,还是发生在济北国国土上的香艳场景,当然还有詹家叔侄对于这场车祸采取的态度,这些都让他对自己所处的环境感到困惑,来自于财富与人xìng之间的困惑,而这样的困惑只有当钱小莉来到身边的时候,他才会轻松起来,并沉醉于钱小莉带给他的种种乐趣无穷的小把戏之中。
脸上的笑容象是被速冻起来的正在惊愕着的咸鱼,陷入神游状态的刘新宇令方波感到恐惧,急忙一巴掌拍醒了他:“老板怎么说的?”
“出差。”
“去哪儿?”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