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荃知道自己的兄长行事素来以谨慎稳重为先,没有十足的把握,绝对不会轻易冒险尝试。
可是毕竟这件事情不同一般,就算是十万分之一的侥幸,若是他能派卢天焦前去击杀掉石达开,那岂不是绝对天大的奇功一件,甚至比数万大军能够发挥的作用还强,远胜如今被对方太平军重重围困在这里。
他心存侥幸,见到有这次机会,便极想让卢天焦去试一试,又接着对曾国藩说道:“这件事倒不必如此谨慎担心,咱们派过去的不过一人而已,刺杀不了不过最后也只损失一人,若是能够得逞,杀了那如今太平军贼寇首脑,可是对付太平贼寇的天大机会,如今咱们被石达开军队围困在南昌rì久,不能轻易攻破石达开的威胁,但是只要取了那石贼的xìng命,太平军不攻自破!这乃是一次极为难得的机会,机不可失,咱们万万不能错过!”
曾国藩却面sè始终淡然,不置可否,最后说道:“你不必说了,我自有主张分寸,此事难以办成,rì后再做计较。”
曾国荃见兄长不肯答应,无奈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作罢。
曾国藩有自己的考虑,他和石达开相斗rì久,自然十分了解石达开的底细,此人不仅手下掌握数十万大军,而且部下无数jīng猛强将,江湖异人,加之本人武艺jīng强出众,何人能够轻易奈何得了他?卢天焦纵然武功再强,可也不过一人,若是孤身前往重重的太平军营想要击杀掉石达开本人,也实在困难的很,纵然有一些侥幸机会,他还是不愿担这个损失。
这里面固然有他的权衡利弊比较最后做出决定,认为卢天焦毫不清楚太平军营的布置底细,冒然出击很难侥幸得逞,最后很可能白白损失,得不偿失。不过从另一个方面可以瞧出,曾国藩还是十分在意自己的这个属下,至少在思虑周详之前绝不愿轻易损失这个手下心腹,也足见他对于卢天焦的重视程度。
曾国荃瞧出了兄长的担心,这时忽地一笑道:“曾帅,你是担心事情不行,白白损失了卢天焦这个属下,那又如何?跟随咱们湘军作战的人多了,损失了到时候可以再弥补,可是这次机会若是错过了,下次可就绝对没有了。这件事还望你三思,仔细考虑此事啊!”他急于改变现在南昌湘军的不利处境,迫切盼望兄长答应命令卢天焦去偷袭击杀石达开,不管如何,只要最后事情办成了就是奇功一件,远胜其他人发挥的作用,所以言语甚是恳切。
旁边的其余湘军下属幕僚也都瞧向曾国藩,这些人也和曾国荃一个想法,不过跟随曾国藩rì久,明白他对属下卢天焦这个人物看待可不一般,不似一般的普通下属,眼见他面sè凝重,目光闪烁不定,知道他正思虑来去,有些拿不定注意,一时间便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旁边的人,也只有曾国荃能够劝说。
帅府节堂,众人目光齐齐注视瞧去,只等待其反应。
曾国藩忽然面sè一动,将手中拿着的毛笔碰地一声掷在桌面,沾染上了那张白sè宣纸上所画的梅花,转头瞧向曾国荃,这时轻声的一笑:“国荃,若是你换成我,你觉得我派卢天焦过去太平军营寻找石达开踪迹,趁其不备直接袭杀掉那石贼,最后到底能够有几分把握?”
曾国荃倒是料不到兄长会这么突然反问自己,一时微微怔然,有些回答不上来,额头轻轻出了汗珠,又抬头瞧去,见兄长正定定地瞧着自己,等待他的回答,犹豫了半响,只得回答道:“我觉得此事虽然不太好办成,不过至少也能有两三成机会吧!”
“哼!”曾国藩听了,不由轻哼了一声,“国荃,连你都觉得没有多大把握,说只有两三成机会,可我不然,我倒是觉得连一成机会都没有!你以为那石贼就如此好对付不成,我抵挡不了他带领的十多万贼军,任意派一个武功高手就能直接袭杀取了他的xìng命,不是有些太低估这个贼了?这石贼在太平群贼之中最为凶悍狡诈,莫看此人年纪轻轻,可是论起狡诈yīn谋诡计甚至更胜那太平贼首洪秀全和杨秀清,更何况他本人能力出众,手下身边护卫部属又多,若是他在太平军营里面布置数个大帐,咱们贸然派人晚上过去就是连他到底睡在哪个营帐都不知道,偌大的军营到处都是他的耳目,你说怎么杀他?”
“卢天焦虽然武功高强,可是他不熟悉太平军营,只凭一人进入贼军地盘想要杀掉石达开,难的很!我派人过去,最后不仅杀不了那石贼,反而还得白白损失一名得力属下,岂不又引得那石贼取笑于我?”
“大哥,就算失败了那又如何?”曾国荃见到他始终不肯答应,不禁有些着急,出言催促道:“就算刺杀不了那个石贼,于咱们有何损失?最多不过损失一个人而已,咱们湘军将士数万,何差这一人。若是能够侥幸成功击杀掉石贼,咱们湘军再无忧虑,大有翻身机会,此等好事为何不做?”
他刚说完,瞧到曾国藩注视向他来的目光有些异样,不禁微微一动,不敢再多说。
“哼,损失一个人?”曾国藩瞧着他道:“损失再多的人,也难换得过来我这一个人,你倒我得到这个人是简单而来的?卢天焦这人武功高强的很,天下少有,若不是当初我赏识到他,一直着意重用提拔他,这人肯这么容易现在归附到我手下,为我真正效力?要是真的损失了这个人,rì后只怕我费再多的心力也难以找到替补的人,你倒是说得容易,毫不在意。”
曾国荃不以为然,“这有如何?此人武功再高,也不过一介武夫而已,未必能够比得上湘军属下的一名良将,有什么难得的?区区江湖武夫,何用得着这般看重。”
“国荃,这就是你不如我的地方了,你的目光太短浅了!”曾国藩道:“这人是武夫不假,不过像他这样的武夫对我来说却难得的很,天下太少有了!其他武功再高的人,不见得能为我真正所用,而现在真正肯为我效力所用的只有这一个人,这就是他的难得之处!你跟随我这么久,难道还不明白这个道理?”
曾国荃听了,有些不知兄长的意思。
曾国藩转头目光瞧向外面,缓缓的道:“那石贼的才能你觉得如何?”
“你说石达开,”曾国荃微微一顿道:“此人骁勇善战,擅长打仗,又能知文懂武,出谋划策,可算文武全才,就是在太平天国里面也少有,如果要真正说起来也算是个厉害的人物。只可惜他出身贼寇,图谋造反,乃是咱们大清和湘军如今的死敌!”
曾国藩一笑道:“那就是了!这人虽然是个贼,不过的确十分难对付,连我也不得不佩服他几分,此人若是能够转到咱们大清阵营里面,你说岂不是天大的好事?只可惜他始终是贼,不是和咱们大清朝站在一起的人,所以尽管他再厉害,在我的眼里瞧起来也只不过一个起义造反的盗贼而已,我总有一天要擒获此贼,不是他取了我的xìng命就是我取了他的xìng命,更不用说他能投靠到我的属下为我所用了。这世上的人,未必是你真正佩服的人就能和你站在一起的,没有办法,我想为大清朝扫平太平贼寇作乱,纵然我也很佩服石达开此贼难得,可是终究他不能为我所用,我们两人也只有在刀光疆场上分生死胜负,除此之外再无别的出路了!”
“能够成为湘军的一员为我所用,甚至肯为我生死效命的人,才是我眼里最重视的人!其余的人,像那些主动造反作乱的太平贼寇,纵然他们再厉害,再不好对付,对我来说也只是对手敌人,我也只能出手消灭了他们,这个天下才能重新太平,国家中兴。国荃,你说像卢天焦这样实力高强又肯忠心跟随我效力的人,对我来说算不算很难得的人?”
曾国荃站在那里听了,有些不语。
坐下的其他幕僚也都不由微微点了点头。
他说到这里,又瞧了瞧四周在场的下属幕僚,接着道:“若是没有这些肯甘心为我效命,誓死跟从我打仗辛苦的人,我曾国藩能够有今天吗?能够组建的了和太平凶寇打仗争锋的湘军吗?如果不是这些人,我现在被石贼围困在这里还能安然无恙吗?誓死追随我曾国藩的人才是湘军里面的骨干灵魂,卢天焦只是其中一个,若是没有这些人,我又靠带领谁去打仗取胜,和那个石贼一决高低?所以,只要对我忠心效命的人,我曾国藩也绝不会亏待他们,赏赐和提官,我一点也不会对他们吝啬,绝不会让他们轻易损失一点,哪怕是出身江湖草莽的人物也是一样。卢天焦对我忠心耿耿,就算我也有侥幸派他取石达开xìng命的心思,不过没有一定把握和考虑,我也绝不会轻易送了他的xìng命。”
他这一番话说出,周围的人包括曾国荃,再也无人还有什么反对意见。
曾国荃已经知道兄长的心意,便又道:“可是,现在咱们被太平贼寇一直困在这里,若是现在杀不了石达开,rì后被他一旦重新围困南昌,到那时候怎么办?”
这的确是眼前十分严峻的事情,也是周围湘军将领最担心的事情。
如今曾国藩困守南昌,四周援军不到,独自面临石达开手下重兵的威胁,太平军兵锋正强盛,南昌虽然防守得固如金汤,可是难保不会被太平军强大的攻势所破,到了那个时候,石达开一旦破城第一个要捉拿的就会是曾国藩,恐怕曾国藩就不会像现在这般还能站在帅府节堂里面悠闲作画了,xìng命不保就有可能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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