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直走到日暮时分,方才走进山涧。此时阳光逐渐暗淡下来,涧边幽暗的树林沙沙作声。无忧想起出去一天不但没有带回粮食,反而将盘川首饰倾囊而尽,不禁有些怅然,寻思道哥哥的双腿尚未恢复,我们的钱都花光了,以后没有吃的,却如何过活?。
一念未几,心头隐隐响起一个声音谁说以后没有吃的?咱们以后食物盈足,吃都吃不完呢!语调沉厚,语气中尽是喜悦之意,正是紫元宗。无忧大喜,知道已进入心语的范围,当下向前急行,浮生草紧紧的跟在她后面。
走近岩洞,却见紫元宗坐在小溪边的石头上,听闻脚步渐近,抬头笑着心道你可回来了,今后咱们可不缺吃了的!忽又看见她身后跟着个破衣烂衫的小男孩,不禁微微一愣。无忧心下歉然,轻轻的把扶着浮生草的肩膀,挨近元宗身前,暗道为了救这个孩子,我把钱全花光了,你……你可别生气。。
借着透过树林的微光,紫元宗仔细打量浮生草,忽地惊讶道这不就是醉仙阁上那个小孩么?。
无忧道:是啊,就是他。我见他被人逼迫在街上乞讨,受尽欺凌虐待。便花钱为他赎了身。哎,说起来这孩子真可怜。。
紫元宗缓缓点头,道正该如此,我们以后可要好好对待他。伸手去抚摸小男孩,浮生草头一偏躲开,后退半步缩在无忧身旁,眼光中全是戒惧之色。
紫元宗心头猛地一颤,登时目瞪口呆:这种眼神他太熟悉了——又冷又生硬,充满了不信任。十几年来,他不就是用这样的目光注视人世的么?此时浮生草霍地乍现在眼前,怔忡之下,紫元宗好象看到了多年以前的自己。
无忧轻柔的拍拍浮生草的肩头,温言道:阿草,别害怕,元宗哥哥是最好的人,他是我的…一时无法出口,忙岔开话头,心里问紫元宗道你说咱们今后不缺粮食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听无忧发问,紫元宗回过神来,忙将心中思绪抛开,笑道你过来看看。拉着无忧坐在石头上往溪水里看去。只见水流凝滞,叮当乱响,无数的细碎冰块在水面翻涌。仔细一看,发现水中竟有几条大鱼,都有尺许长短,困在浆糊一般的冰水里挣扎扭动。
紫元宗见无忧满脸惊奇,笑着心道哈哈,我还从未发现阴阳凤凰剑气能有如此威力呢。说罢敛神聚气,右掌斜斜挥出,虚拍向丈外的水面。只听咯咯声响,那段水流眨眼间封冻成冰,硬邦邦亮晃晃有若镜面般光滑。上游的溪水遇到阻塞,从冰面上漫溢开来,又顺着地势流进对岸的草地里。
无忧冰雪聪明,当即拍手道:好啊,我明白了,阴凰剑气将溪流冰冻,也会将水里的大鱼也困住。待到溪水慢慢将冰块消融,我们就可以下河捡鱼啦!转念又想但不知这样会不会消耗很多真气?。
紫元宗暗笑道尽管放心,也不知怎么回事,我总觉得真气越用越多,丝毫没有疲惫的感觉。。
无忧笑颜如花,欢喜道:那太好了!我瞧你的阴阳凤凰剑气好厉害,比罗浮掌门白善道强多了!今后吃喝不愁啦,在你腿脚恢复之前,哈哈,咱们就在山里作一对鱼鹰吧!最后一句话刚脱口,立即知道说漏了嘴,不禁又羞又急,忙改口道:不……不是,是三个人…三个渔夫…究竟难圆其说,一时手足无措。
瞧着她羞不可抑的美态,紫元宗不觉神魂微漾,忽而想起一事,道我见你洗头的时候没有梳妆的器物。就趁你离开的这段时间,用小刀削了一把竹梳子。虽然粗糙,但还将就能用。说罢伸手入怀摸出一把竹梳,递给无忧,笑道你使这梳子梳头吧,别再用手指篦头发了。忽然看见无忧怔怔不语,神情恍然,似有泫然欲泣之态,不由吃了一惊,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
此时无忧内心中有如刀绞,但害怕紫元宗知道真相而伤心,又不敢露出半分悲色。忙接过梳子,笑道:好啊,老是用手挠头发,那不成猴子抓痒痒了么?嘻嘻,我正想要把梳子呢!但见那竹梳小巧轻便,齿条规整,倒也细致干净。无忧婉柔微笑,轻声道:作的真好。。
紫元宗与她心曲相通,虽见她喜笑颜开,暗中却隐约感觉到无忧心头寂寂无声,似在竭力隐藏心语。便定睛问道怎么了?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吗?噫?为何把帕子包在头上?那好象是我给你蒙面的那张布巾……无忧暗怀苦衷,但又强忍悲凄,连想也不敢多想,连忙转开念头指着小溪道:哎呀,光顾着说话,冰块都要融化了,还是先捉鱼吧!当下收好竹梳,挽起裤脚走进溪水中。立时水荡波起,无忧抓起一条鱼抛到岸边,唤道:阿草,你帮忙别让鱼跑掉了!。
浮生草年纪虽小,对摸鱼捉虾倒十分在行,顺势将鱼扑按在地,再用荆草将鱼嘴横穿挂起。紫元宗连连叮嘱无忧当心滑倒——这么一闹腾,便将头巾一事抛开了。
是夜皓月当天。紫元宗用阳凤剑生起篝火。无忧把洗剥干净的鱼片放置在小石头上,围在火堆边烘烤。少时鱼香阵阵,无忧抹干净一块大青石,铺好树叶,再将鱼肉放在上面,又摆上数个采来的野果,周围用野花陪衬,将石头变成了一张花团锦簇的餐桌。紫元宗看的好笑,心想真是多此一举。。
无忧伸伸舌头作个鬼脸,耸耸鼻子道:我喜欢。无忧摆了三个圆石头在石桌边,与紫元宗相对坐下。浮生草蹑手蹑脚的挨过来,看无忧微笑着冲他点点头,方才畏畏缩缩的从石头上捡起一片鱼肉,转身蹲到一棵槐树下大口吃起来。无忧和紫元宗对视一眼,忙起身将他拉到石桌边。哪知刚一坐好,他又缩了下去,蜷着腿跪在地上,埋头拼命往嘴里塞鱼肉,不时侧头左右四顾,惊惶的样子好象害怕有谁来争抢食物似的。
无忧眉头微皱,正待再拉他过来。紫元宗按住她的手,摇摇头,心道随他去吧。常受虐待的人都是这样,何况还是一个孩子,过些日子慢慢就会好的。无忧犹豫了片刻,看看浮生草,再瞅瞅元宗,缓缓的点了点头。
吃完烤鱼,无忧拣了些青草铺在洞中。搀扶紫元宗进里面去歇息,自己和浮生草睡在靠近洞口处。紫元宗微感奇怪,暗想往日无忧总是睡在他身边,今晚为何离得那样远?似乎还略有生疏之意。
爱得越深,越怕别人看穿,哪怕旁边仅多了个懵懂小男孩,她也会觉得难为情。少女的这种心思真是莫测,非但她自己不明白,就算是心意相通的人也难以洞悉……
紫元宗心中略感忐忑,用心语询问无忧,可是无忧实在是累极了,含糊应了两句便沉沉入梦。此时霾云乍起,星遁月黑,夜色慢慢浓厚。紫元宗翻来覆去睡不着,总感到心烦意乱。四周阴雾晦气逐渐弥漫,幽深的树林沉寂如坟墓,但沉寂不同于平静。黑暗中,好象有可怕的东西在悄悄的接近。
肃杀气氛越来越沉重了,到处都象是灌了铅液,动一动也费力。紫元宗莫名恐慌,猛地撑起半个身子朝洞口张望——什么也没有,一切安谧无声。他望了片刻,叹口气,摇摇头正要重新躺下去。突然间,他看见了那个浮生草。
此刻那小男孩正仰面躺在草垫上,纹丝不动,硬邦邦的象块石头。看模样是睡着了,可又象是死了。睡着和死去,对于他来说有时候就是一回事。这孩子总在生死间徘徊,白天为生存挣扎,夜里向死亡靠拢。长久的苦难令他愁苦万状,连睡觉也睁着眼睛望着天。这惨状隐含双重悲意:活着时目不交睫,死了就是死不瞑目。
紫元宗骇然变色。霎时他明白了,周围恐怖的氛围全来自浮生草身上。太多的痛苦郁结沉积在那孩子的心里,他那幼小身体都快装不下了。而黑暗是最好的诱因,痛苦往往趁机化作怨怒,使得呼吸也在散播刻骨的恨意!他在恨谁?恨所有的人,也许还包括他自己。这种情绪在沉默中积蓄已久,几乎快要到了一触即发的境地!
这时候,由洞外射进一缕月光,照在浮生草惨白的小脸上。他仿佛得到了某种暗示,猛地颤动起来:眼前幻象丛生,都是以前倍受折磨的画面;耳畔怪声唧唧,有若厉鬼惨笑。突然,他记起了钱毒姑的话……
浮生草慢慢的爬起,影子在地上诡谲伸缩。他悄悄的挨到无忧身边,从怀里摸出一根寸余长的银针。微弱的月光下寒光忽闪,那正是钱毒姑交给他的毒针。
临别之际,钱毒姑曾在浮生草耳边叮嘱了几句,要他寻机用毒针暗害无忧。此时小男孩神昧智昏,满脑子都是那些狠毒的命令。屈从邪恶早已是他的习惯。加上那满腔的仇恨,使得浮生草有如咒语附身的木偶。即使再凶残的恶行,他也能坦然为之。
紫元宗呆呆的盯着浮生草,那孩子的神态令他震撼,内心深处的有种东西好象正随之缓缓苏醒。突然间,他看见浮生草神色紧张,握着一根怪针死死的盯住无忧。紫元宗猛地警醒,心中连连呼叫无忧。但无忧仍在睡梦中,又如何能听见他的心语?
危急时刻,紫元宗咬牙奋力站起,扶着岩壁走过去。可是已经太迟了,只见浮生草手臂陡然前伸,那根银针穿透衣服,深深扎进了无忧的身体中。紫元宗全身寒毛倒竖,只觉那根针好象刺在了他心口,急切间气血狂涌,合身朝前扑去,伸手想要抓住浮生草。哪知浮生草体小身轻,灵动异常,埋头扭腰躲过元宗,耸身跃出洞口,顺着小溪往山涧外飞奔而去。弱小的身影迅疾如电,就象受了惊吓仓惶逃窜的幼兽。
紫元宗随后紧追,才跑了两步,忽地想起我怎么会走路了?一念未落,腰腿间的气力蓦地消失,歪斜着俯倒在地。此时无忧早已醒转,循声走出洞口,见紫元宗倒在地上,忙将他扶起,问道:怎么了?又看看四周,惊疑道:咦?阿草到哪里去了?。
紫元宗定下神来,沿着溪流方向疾走数丈,极目眺望,却哪里还有浮生草的影子?无忧跟上来扶着紫元宗胳膊,惊喜道:能走了?终于能走啦!嗯,算来也就是这两天,你的伤势该当痊愈了。忽见紫元宗脸色惨然,直直的盯着她,无忧诧异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吗?。
话音未落,紫元宗忽地上前半步,搂住她的纤腰,右手从她衣领中探了进去。无忧一愣,随即羞涩难禁,但觉浑身酸软无力,柔顺的依在元宗怀里,轻声含糊道:呀,这……你……你。。
紫元宗在她胸口摸索片刻,渐渐摸到左边锁骨肩窝处,那柔滑的肌肤里似有硬物扎手,便问道你刚才……有没有觉察到有东西刺进你的肩膀?。
无忧听他语调颤抖,抬起头来答道没有什么啊,嗯,对了,刚才肩上麻了一下,定是被小虫子咬了一口。。
紫元宗急问道现在怎样?。
无忧微笑道:也没觉得怎样,这有甚要紧?瞧你急得一头的汗。说着捻起袖子给他擦脸。
紫元宗木然呆立,心头惶惑慌乱。想起小时候曾听人说过,若是被蛇虫咬伤而不知疼痛,定然是创口中毒。方才无忧身受针刺竟然没有察觉,莫非浮生草的银针上也含有剧毒?
想到这里,紫元宗愈发忧惧。舒臂将无忧横抱起来,往洞中急走。无忧莫名其妙,笑问道:干嘛把我抱来抱去?。
紫元宗神情严峻,心道你睡着的时候,那个叫浮生草的小孩子用针扎你。。
无忧奇道:用针扎我?为什么啊?定是阿草跟我开玩笑,他人呢?。
紫元宗将她放在地上,让她依着石头靠着,答道那小子逃掉了,他无端伤你,显是心存歹意。一面说,一面升起一堆篝火,再解开无忧的衣裳。
火光下看的分明,只见无忧肩窝下有一团茶杯大小的乌青,幽幽泛着绿色,在雪白的肌肤上赫然刺目。紫元宗大惊,暗道果真有毒!。
无忧也是一怔,看着那块乌青,心下疑惑这是什么?。
紫元宗脸色铁青,心道那个小男孩用毒针刺了你。现在针头还陷在肉里,必须挖出来。说罢摸出小刀子,放在火上燎烤。无忧看见刀光闪烁,忽然微现惧色,缩在元宗怀里,道:……我……我有点怕疼。。
紫元宗强颜笑了笑,心道别怕,你就当又被虫子咬了一口。。
左手紧紧搂住她的腰肢,将她的下巴搁在自己肩头,咬咬牙,右手握住刀子从乌青的中心处剜入……霎时鲜血涌出。无忧啊的叫了一声,咬住紫元宗的衣服强忍痛楚。
紫元宗割开个豁口,抛下刀子,捏住针尾往外一拔。无忧身子猛地一颤,立时昏晕过去。紫元宗拔出毒针,对着光亮仔细观看。就见针体细如蚊足,银灿灿的寸余长短。他小心的把毒针包裹在布巾中,转头俯身下去**创口里的毒血。吸一口,吐一口,慢慢黑血变成红色,才稍稍放心。
过了片刻,无忧逐渐醒转。紫元宗问道觉得如何?。
无忧睁开眼看看身上的血迹,勉强笑道:虫子咬了我……好大一口。。
紫元宗抓了把木灰敷在她肩上,再撕下一片衣服包扎伤口。布短血多,瞬间就浸透了布片。紫元宗愁眉道须得赶快止血。转眼看见无忧头上包的头巾,心想这块布料倒也厚实,正好可以扎住血脉。心里思量,伸手便取下了她的头巾。
无忧吃了一惊,想要阻止却已来不及了。但见紫元宗目光怔忪,愣愣的盯着她的头顶,便淡淡一笑,道:怎么了?。
紫元宗轻轻抚摸她的头皮,心里颤抖道头发,你……你的头发呢?。
无忧微笑道:头发剃掉啦,我想改个样儿给你瞧瞧。可好么?。
紫元宗暗想无忧向来爱惜秀发,怎会忍心自剃光头?当下扶着她的双肩,眼睛血红如火,心中急问道是谁?是谁干的?告诉我!。
无忧叹口气,只得将断发救人的事情讲述一遍。说完后悠悠长叹,伸掌轻抚紫元宗的面颊,道:头发没有了还可以再长出来,人死却不能复生。几根头发能就一个孩子的命,要是换成你,也会这样作的。。
紫元宗惨然道你为了救人剃掉头发,可是……可是那个孩子反而用毒针暗害你……。
无忧赶忙道:别怪阿草!那不是他的错!他不是有意伤害我的,定是有人逼迫他。哥哥,你答应我,千万别为难阿草,别为难他!她神情惶然,语调颇为迫切,竟比刚才剜肉取毒还要紧张。
紫元宗忍住眼泪,艰难的点点头。无忧又道:还有,若是今后再遇见那孩子,你一定设法相救,别再让人欺负他……阿草太可怜了,太可怜了……。
紫元宗含泪心道你尽管静心养伤,少想这些事情。你说的话,我都已牢牢的记在心里。。
无忧舒了口气,展颜笑道:嗯,那我就放心了。说罢歪斜着偎在紫元宗怀里,忽感平地一股冷风吹来,寒意透入肌骨,不由得耸耸身子,娇怯的道:我……我有点冷。。
紫元宗黯然神伤,将她紧紧的搂在怀中,霍地扭头望向洞外天空。暮色苍茫,那挥之不去的厄运仿佛正躲在阴云里窥探。紫元宗瞠目而视,胸膛中怒潮激涌,内心深处狂喊道老天!为何总是让好人受苦?。
这呐喊似乎立即有了回应。只见天边白光闪耀,数道闪电穿破长空。突然轰隆一声巨雷炸响,震得山林簌簌发抖。刹那间大雨瓢泼,翻江倒海一般倾泻而下。狂风夹杂雨点,呼啸着席卷天地。山石,树木,鸟兽,各种生灵都笼罩在激荡的风雨中,犹如巨兽铁蹄下的蚂蚁虫豸,只能逆来顺受,默默战栗。无以名状的恐惧上达云霄,下及黄泉,万物任凭凄风惨雨肆虐,又有谁能左右天意?
雨打风吹,直到天明也未止歇。紫元宗抱着无忧坐了一夜,开始还听她心语细微,到后来渐渐悄无声息,料想她定是睡着了,谁知天亮后许久都不见无忧醒转。摇晃轻拍,她也只是微弱的咿唔两声。紫元宗心下慌乱,对着洞外亮光仔细查验她的伤势,却见肩头雪肤荧荧,伤口既不红肿也无青痕,看模样银针的毒性似已去除干净。
此时一阵疾风掠过洞口,无忧微微打个寒战,嘴里含糊道:我冷……。
紫元宗单手紧紧搂住她,又解下自己衣服裹在无忧身上。无意间右手触及到她的额头,只觉灼热滚烫有如火炭。紫元宗心里一沉,暗道不好,她在发烧!伤后发烧乃大凶之兆,紫元宗自是知晓,但无忧创口并无红肿异样,怎会忽然有伤势加重的迹象?
他却不知道,原来钱毒姑的毒针名为三绝膏肓。其炼制之法是:先用剧毒矿物炼烧银针,待针体烧红后再放进毒血里淬火。那毒血取自患瘟疫而死的人体内,其中蕴含着各种致病的疠气。因此被毒针刺中者不但会中毒,还会染上恶疾——毒绝,疾绝,气绝是为三绝。等到毒物进体,病入膏肓之时,恐怕大罗金仙也难以救治了。
紫元宗以为余毒未尽,又汲了些溪水给无忧清洗伤口。可是没见退热,反而全身都开始发烫。无忧却不停的叫冷,一个劲的寒战哆嗦。紫元宗束手无策,只得将她抱在怀中。堪堪挨到中午,那雨愈发下的大了。无忧神智稍稍清醒,睁开眼望着紫元宗,淡淡一笑,心道我……我大概受凉了,不碍事。唉,其实生点小病也挺好的,可以整天窝在你怀里。说着往紫元宗怀中缩缩身子。
紫元宗倍增感伤,安慰道你别担心,等雨一停我就带你去瞧郎中。。
无忧心道我真的没事啊。小小风……风寒而已……对了,我有点饿呢!想是因为饿才没精打采的,其实我哪来什么病?嘻嘻。。
紫元宗精神一振,心道好,我马上去给你弄些吃的。当即放下无忧,也不顾风雨滂沱,径直跑到小溪边,挥掌朝水面发力拍击。
此刻紫元宗经脉通畅,阴阳剑气充盈体内,依着七通剑法的路子凌空发出,劲力自然非同小可。溪流中的鱼虾遭到重击,纷纷被震死震晕,都翻白漂浮在水面上。他捞了一条两尺长的大鱼,用刀子洗剥干净,这才转身回至洞中。
无忧见他衣衫尽湿,不由微嗔道:你真是的,这么大的雨还往外跑。若是你也病倒了,我可怎么办?。
紫元宗微笑心道只要你快些好起来,这点雨算甚么?想当初在建武营,哪怕下冰雹也得照样干活呢!心中对答,在地上拾掇些干柴,再用阳凤剑点燃,叉上鱼肉烧烤起来。
须臾鱼熟,紫元宗撕下少许肉丝凑到无忧唇边。无忧还未张嘴,忽觉一股腥膻之气直冲鼻端,登时胃里翻腾,酸水直往上涌。紫元宗见她眉头微皱,忧心道怎么?吃不下吗?。
无忧笑了笑,道:好香呀,以后天天喂我吃东西吧。说罢一口含住鱼肉,嚼也不嚼便囫囵吞了下去,一面道:真好吃……话未说完,忽地哇的一声喷了出来,接着搜肝刮肠得埋头大呕,最后连清水都吐出来,方才慢慢止歇。
无忧喘息良久,颤巍巍的抬起头,脸上却并无哀苦之色,仍浅笑道:……我……我……。
紫元宗轻抚她的脊背,心中难受,强颜笑着心道看起来鱼肉不合你的口味,我再去另找些吃的。。
无忧微微颔首,再无力答话,侧过脸又沉沉昏睡过去。此刻已过午时,洞外仍是瓢泼大雨,紫元宗心中渐渐焦急起来,暗想不知妹妹中的是什么毒,若要去看大夫,外面风寒刺骨她却怎么受得了?但要是坐守此处,连可食之物也没有,又有何用?思前想后,将无忧轻轻放在青石上,再寻些干草给她盖住身子。洞内冷光簇簇,别有一种清幽凄凉的气氛。紫元宗默默的注视着无忧苍白的脸蛋,目光柔沉忧郁……忽地,他毅然转身,再不回头多瞧一眼,迈步走进那茫茫雨雾之中。
出得洞来,紫元宗冒雨疾行,转眼走出山谷,又行片刻,前方隐约看见几缕袅袅炊烟。紫元宗顺着泥泞的小路向那方向而去,两边房屋渐次鳞栉,不觉间已来到了十斗坪。他停住脚步,举目四下里张望。这时候周围烟斜雾横,街市里分外冷清。偶尔几个行人走过,远远望见紫元宗披头散发,有如鬼魅般立在风雨中,当下都侧目转身,唯恐避之不及。半天过去,四周静僻的好似荒郊坟场一样,只是那雨越发下得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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