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胡闹!”郝神医凶道,“你以为炼治凝血丹是那么容易的么?!我花了五年时间找齐药材,又花了十年时间领会了药方,最后再花了二十年时间才算是炼成。一炉下来不过二十颗整,你刚才一人就用掉了五颗。如果再遇到这种情况,你以为仅仅凭这些丹药便可救你性命么?”
小刀这时显得很是倔强,他退后几步,后背抵住木桩,面色决然,“如果你们不带我去,我便自己一个人去。一天到不了,我便用两天,两天到不了,我便用上三天,如若一辈子都到不了,我便下辈子,下下辈子。”他声音不是很大,却来得如此清晰,“我只要找到父亲的骨骸,然后,带他回家。”
原来,小刀的父亲便是葬身矿底、五千名士兵中的一个。
这还是那个在三间客里面对着青纶倾世容颜有些腼腆、有些脸红的男孩子么?
我走上前蹲下身子,看着小刀干净的脸颊承诺道:“好,哥哥带你过去。”
“北涧!”郝神医叫我,“这不是儿戏!”
“我知道。”
“既然知道,你怎么还能如此?!”
“对于这样一个孩子,我拒绝不了。”
郝神医望向青纶,声音颇为无奈,“殿下。”
青纶没有回应,她看我的眼神有些复杂,之后,又抬头望着天空。
“雨停了。”她说。
神医有些疑惑,想不通这跟天气有何关系,但还是归规矩矩答道:是的,雨停了。
“那么,”她轻轻一顿,“我们出发吧。”转身走出亭子,她整个身影没入密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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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几天,小刀虽是恢复迅速,但还是不能剧烈运动,便一直由我抱着。后来他觉得那样很费我力气,主动要求背着他。到后面伤口不疼了,又挣扎下来,走一段,我背他一段,直至最后完全不需要我。
小刀似乎很怕老者,行走期间似有似无尽量避免与之接触,尤是在看到其整条溃烂的手臂时,吓得面无颜色。之后,无论老者如何叫他也不搭理,整日粘在我身边,或在一旁远远望着青纶。
某日清晨,青纶突然恢复女儿妆,与生俱来的美令小刀瞬间瞠目结舌。想要靠近,却有些犹豫。
他问我青纶姐姐是不是不喜欢他。
我说,不是。
他又说,那为何她总是一个人站立,而旁人都不敢靠近。
我顺着小刀的目光望去,看到青纶一个人站在一座土丘上的孤单背影,笑了一下,“那只是她保护自己的一种手段,就跟有的人拿刀、有的人拿剑是一个道理。”
小刀很是迷茫,说我讲得太深奥,他一点都不懂得。
我说,等你长大自然就会懂的。
他对我吐吐舌头,“你们大人就喜欢装深沉,鱼姨也总跟我这么说。”
“老板娘?”
“恩啊,”小刀点头,“她每月十五要么跟镇子里的汉子拼酒,要么一个人躲在酒窖自己喝。自己喝的时候总是掉眼泪,还不许我跟旁人讲。问她‘为什么?是不是酒太难喝’,她便轰我出来,说‘小孩子家懂什么!’其实我不小了,镇子里像我这么大小的孩子都拜别父母去了帝都。”说道父母二字时他眼睛突然一黯。
我摸摸他脑袋,安慰道:“好了。”
小刀对着月亮握拳发誓:
“我一定要找到父亲!”
我原以为那个未知姓名的士兵便是小刀的生父,所以他不顾性命也要找其回去。但郝神医告诉我,小刀是个孤儿,三岁之时被外出历练的士兵捡了回来,而那汉子从未成过家,便将小刀当成亲生孩子抚养。三年前,他收到命令去镇守麒麟石矿藏。之后大火焚烧,矿底崩塌,便再也没有出来。
郝神医微微叹息,“那孩子也聪明的紧,大火过后,我们这些知道一点消息的都没敢说出来,但他还是从浅星受伤,镇子中的流言推出事实,同时隐瞒,让我们错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接着跟在咱们后面。若不是青纶殿下那一剑,也许到了百兽谷内,咱们也未必会发现。”
我点头认同,小刀的确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都要比同龄孩子来得心智成熟。
郝神医有些担忧,他说,对于小刀,这样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我呵呵一笑,“神医,难道连你也无法出离之外了么?”
郝神医恍然明目,哈哈大笑。
“非也,非也,□□,空即是色。原来从十年前风都之行后便自诩远离尘世杂物的我,在今天竟还不如一个后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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