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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2 / 2)

这是一所位于城西僻静之处的四合院,干净整洁,院门上甚至没有象古代通常的布局那样,挂着一块牌匾,上书肖府云云,简陋的门房里,根本没有人看守。整个肖府,也没有下人,只有县令的妻子,三十多岁的姿色平平的肖夫人,和他俩年仅十二岁的女儿肖淑贞。

肖夫人在厨房忙活,端菜上饭的事情,便是由肖淑贞来做,她尚未发育成熟,瘦削的身材,象极了她的父亲。在未来,这叫做遗传。她不太**说话,有点儿郁郁寡欢。肖不为特意取出一坛埋藏了十八年的杏花村女儿红来款待沈梦飞。

“沈公子是县里的贵客,本官不能怠慢了您。可惜章公子身负重伤,不能一同畅饮此美酒。”

“多谢大人盛情。”沈梦飞浅尝一口美酒,只觉得入口生香,余味悠远,有点儿陶醉。

“沈公子和章公子,年纪轻轻,就有如此能耐,破获广西按察使司衙门多年来一直未能破获的山寨强盗,当真是我朝之运,皇上之福啊。”

看不到他脸上的虚假笑容,他的脸色平静,淡淡的,淡淡的表情,他不是不善表达,而是对世俗的追名逐利不屑一顾,他不是不会笑,只不过是,不愿意阿谀奉承,自伤颜面罢了。这是一个有尊严的人,是一个有原则的人,是一个令人听说了他所作所为肃然起敬,充满了仰慕和敬重的人。

“是章公子的本意,并非我,我,只是为了要救他。”沈梦飞旋转着手中的酒杯,想起张灵韵求他去帮助丈夫时那种急切的焦躁不安的眼神,和她对丈夫的关怀关切,他是为了她才去帮助章惇的,如果他不去,现在章惇可能已经死了吧,黑风山说不定又有了一场盛宴,庆祝他们的好日子,一天比一天的好。

钱元发的话一直在他耳边响着,“是你,是你俩,毁了我们的山寨,毁了我们的幸福生活。”他们也有家,有父母,有妻子儿女,一直以来,他总是为别人着想,可是谁来为他着想?谁来**过他?关怀过他?

“沈公子,你的情绪有点儿低落。”

“一直以来,我就是这样的,情绪一直很低落。我,没有**,没有恨,我浑浑噩噩,得过且过,象牲口般生存。”

“我初见沈公子,就有一种亲切的感觉,这种感觉说不清楚,道不明白。沈公子,乡居何处?”

“我的家,在广西庆远府一处荒凉僻静的山谷,叫做清风谷,我从小就随父母在安南从军。”

“令尊令堂身体可好?”

“……”沈梦飞不得不说谎道,“已经不在人世。我也感觉,和大人很熟悉的样子,莫非莫非,我们真的相识也不一定。”

“可是,我不相信人有前世来生之说,对于我,过好今天,活了这辈子,就已足够。”

“不错。”沈梦飞环顾并无什么摆设的居室,心里想,肖大人,在这个时空里,你为什么而活,你图的又是什么呢?

酒酣耳热,沈梦飞想起了许多过去,其实应该叫做未来,在2005年,尚未发生的那些已经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和他所认识的人,他的父母亲友,他的郁郁不得志的半生,他的无聊无趣的游戏生涯,话未免多了起来,跟肖不为聊天,就象是跟一个久别重逢的古人,在话家常,很平淡很幸福的那种感觉,不累。

不象是未来的他,从来没有心思,向任何人倾诉,所有的一切,都埋藏在心里,或者写成文字。可是他的文字,在网络里渐渐销声匿迹,在腾讯的qq空间里被埋没,被冷落。人们在全球化的通讯、资源共享的生活里,心的距离越来越遥远,越来越陌生。朋友,成为一个冷冰冰的名词,qq也成为一种摆设。更别说是手机、手提电脑了。

肖不为仰首,喝尽杯中酒,他不断地晃着酒杯,直到再无一滴酒可饮,他对沈梦飞说,“走,跟我走。”

多么熟悉的话语,在未来,那些官员也是这样对刘卿影说的,走,跟我走。那一定是去洗脚按摩房去,放松放松,快活快活。有的甚至直接说,走,我带你去嫖窃。

夜漆黑,走在没有电的贺县县城,沈梦飞突然就怀念起未来的生活,在未来的世界里,有了一种叫做电的能源,给了我们孤寂的心灵多少的安慰。而现在,他只能看到,满街挂着的,发出微弱光芒的灯笼,或者罩在气死风里的蜡烛烛光。肖不为要带他去哪里呢?

他们去的地方,是贺县县衙后面的死牢,只见火把齐明,把守牢房的带刀士兵们,个个精神抖擞,军容威武。随肖不为进了戒备森严的第一道门,院子里早已经有一个人在那儿等候,沈梦飞白天见过他,是县尉,他手里拿着一卷厚厚的卷宗,“大人,这是他们三个人的案底和罪证。”

肖不为接过卷宗,随意地看了一眼,微微颔首道,“嗯,做得不错。没你的事了,吩咐士兵们,加强戒备,你也辛苦了,回去歇着吧。”

过了第二道门,里面已经没有守卫把守,只有两个人在等候,一个是县知事,也就是县令的助手,一个是露着膀子的刽子手,他五大三粗,手里提着锋利的鬼头刀。

过了第三道门,就是阴森森的死牢了,沈梦飞抬头看,高耸的院墙,几乎达到了城墙一半的高度,象这样高的院墙,两面光滑,坚硬牢固的墙壁,掺了蛋清和石灰水的抹面,连针都插不进去。也当真只有,那些传说中的绝代豪杰,才能够飞檐走壁越得进来,比如说四条眉毛的陆临渊,偷王之王司徒艺,盗帅楚念云,冰风谷谷主萧胤禛等等。

只是一天时间,入了死牢的黑风山山寨三大头领,早已没有了往日的神采奕奕和威严表情,三人的神情非常的沮丧,并且憔悴。手脚俱上了重重的手铐和脚镣,头发散乱,衣裳污浊不堪,甚至带有血色,显然已经受到了狱卒的盛情款待。

牢门被打开,大家走了进去,牢门又被从外面锁死。肖不为等人在三人面前停下,“孙元财?”“不错。”“钱元发?”“正是”“赵元奎?”“是你爷爷。”到这个时候,嘴还硬,是需要一定的勇气的,沈梦飞有点儿佩服他了,虽然怕死,但的确有点做贼的气概。

“永乐二十年,平乐府张家灭门惨案,张家一家五十一口全部被杀,家财万贯被劫,是你干的吧,孙元财!这儿有当时参与此事的多人的供词和供证。”

孙元财倒吸一口凉气,“此事我以为做得绝密,没想到什么都瞒不住大人你。”

肖不为道,“其实,此事我早已调查清楚,可惜无人可以将你捉拿归案,多亏了章公子和沈公子啊。”

“永乐二十一年,大平乡龙头山山寨,被你黑吃黑,整个山寨被夷为平地。”

“洪熙元年,贺县一万两军饷,也是你勾结押运的官军首领,一起劫走的吧。”

孙元财突然爬到了地上,伸手抓住了肖不为的双腿,他哆哆嗦嗦道,“大人,小人知……知罪,你……你可……不可以高抬贵手,放小的们一条生路,小的还有两万两银票,全……全都孝敬大人。”

“哦,说到你的两万两银票,我要告诉你,我已经派人在你山寨的密室里找到了,你已经不是它们的主人,它们已经被充公了。”

孙元财口吐白沫,瘫软在地,他已经无话可说,他的人生已经无路可去。

沈梦飞感觉,听这些强盗们罄竹难书的罪行有点儿枯燥无味,他感兴趣的是,接下来,肖不为会怎么做?因为他是没有裁决权的,裁决权只有广西的按擦使司衙门,广州的巡抚衙门,以及北京的刑部衙门,和皇帝,才有的。查证了强盗头子们的罪行,然后将他们押送到上级的相关衙门?

沈梦飞错了,他错得很厉害。因为,当三名强盗首领对他们的罪行哑口无言,默认了之后,他们被摁在了地上,那个先前随行的刽子手,举起手中的鬼头大刀,就要砍下去。

“不可!”沈梦飞叫道,已经拦栏住了刽子手,刽子手面无表情,眼睛望向肖不为。

肖不为眼色一寒道,“沈公子,意欲何为?”

“没有经过公开的审判和宣判,你怎么可以对他们私下用刑?”

肖不为和在场的人,县知事,刽子手,还有两个随从护卫,大家的眼神起了变化,脸色变得怪怪的,他们从来没有听说过,杀一个罪犯,还要经过公开的审判,和公开的宣判。简直是天方夜谭嘛,大家都笑了,只不过这笑容比哭还难看、怪异。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说,我必须把它们交给有司处理,我无权这样做?”他将他们比作了牲口的它们,他手轻轻一挥,划过夜空,做了个杀头的动作。“你知不知道,只要我这么做了,它们就该笑了。它们会在押送的途中,收买任何人,将它们私下放走,又或者,它们根本就和,所有的有司主事有勾结,是好朋友,它们有的是办法,瞒天过海,逃脱大明刑律的制裁。”

“不管怎么说,你这样做,是不对的。”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不用你来教我!闪开,不要妨碍了刽子手行刑!”肖不为厉声喝道。

沈梦飞一迟疑,刽子手已经手起刀落,孙元财的脑袋应声滚落,鲜血染红了地面,也染红了沈梦飞的江湖梦,穿越梦,在所有的时空,杀人,似乎都是人类,永恒的主题。

“你是错的!”沈梦飞愤怒道,“你一定意识不到,你是错的!”他的心隐隐作痛,为什么会这样,突然一个女人闯入他的记忆,她是谁?仿佛认识,仿佛陌生?他为什么会为她心痛?我究竟做错了什么?8058年时空母舰的巨大电脑记忆组,开始强行地驳入他的记忆,原来,在2010年,他与俞雨晴结婚了,他和她仅仅生活了不到两个月,她弃他而去,遗他以绝望的孤独。他看清楚了俞雨晴瘦削的忧郁的脸,他看清楚了,他在无人的角落,痛苦,头疼欲裂,象喝醉了酒般痛不欲生。难怪他要逃,他要一个人,来到这更加孤独的1426年,原来,他是为了,不要,将要发生的事情发生在他的身上,仅仅如此?

你错了,你却意识不到你错了,是啊,那些时日,是他过得最爽最惬意的一段光阴,他被他们彻底地污染和带坏了,没有人情味,心狠,绝情,趾高气昂,颐指气使,他曾经鄙视和厌恶的一切坏习气和毛病,已经潜移默化的全沾染了,他却浑然不知。

沈梦飞突然觉得脑袋疼得要爆炸似的,天旋地转,汗水刷刷地直冒,衣裳开始湿透,他无力地靠在牢房的墙壁上,而钱元发和赵元奎的脑袋也搬了家,他无神地望着地上的三个人头,喃喃道,“你错了,你为什么不愿意承认你错了?”

肖不为有那么一刻,突然感觉好累,他颓然地坐在了刚才犯人躺过的用破草席随意铺盖的冷冰冰的还带着犯人体温的石榻上,大口的**。沈梦飞的举动,实在是令他太失望了,他居然敢,当着下属的面,顶撞他,他觉得脸干干的,说不出一句话来。我错了么?我错了么?他不敢想,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不敢想,他只照着心中的信念去为人做事,他傲视一切,他认为自己是对的,天经地义。如同皇上和大臣们一样。可是他们都不喜欢他,十年了,他还在县令这个位子上,永无停息地挣扎下去?

他对自己说,我是对的,这个污浊的世界,这个无人不贪的人间,人们没有礼义廉耻,嘴里说着孔圣人的话,却男盗女娼,无恶不作。

我不怕,我有什么,我什么都没有,没有万贯家财,没有娇媚的侍妾和歌姬,没有夜夜笙歌的醉生梦死,我怕什么,锦衣卫,你嚣张是不是,东厂番子,你专横跋扈是不是,你们来害我呀,保管你们从我这儿捞不到一丁点的好处。

提督东厂,司礼监太监荣城,曾经说过一个笑话,在东厂内部广为流传,“不要去沾肖不为,鬼见愁那儿,连鬼都没有一个。我们找他的麻烦,其实是找我们自己的麻烦。”

那两个随从护卫,于墙角处掀起一块盖板,下面是一条秘密通道,早有人在下面守候,只见十数名身穿黑衣,蒙着脸的精装汉子,鱼贯而出,七手八脚,拾掇了三名犯人的尸身和脑袋,从密道而去。沈梦飞心想,这个肖不为,比任何人想象中更精明,更聪明,更可怕。

“沈公子,你和章公子扫平了黑风山,功不可没,按我朝例律,当奖赏,这是一千两银票,是赏给你和章公子的,章公子那份,就由你代领了。”

沈梦飞说,“你秘密地处决了他们,从他们那儿搜出的赃物和财产,你打算怎么处置呢?你和他们,一块儿贪污了么?”他边说,边看向在场的县知事,随从护卫和刽子手。

县知事道,“你也太小看了肖大人和我们,我们是决不会做这种没有礼义廉耻的事情的。所有的赃物和赃款,我们都会用来,补偿所有遇害人的家属、遗属,剩下来的呢,全部用于本县百姓的救灾和赈灾事宜。”

“是这样么,我那份,你们也替我捐给那些孤苦无依的人们把。”

“沈兄,你大老远从安南还朝,带的盘缠也应该所剩无多,这五百两虽不济,却也是寻常百姓一家十年的生活费用,你还是拿去用吧,至少等你有了个着落,他日在江湖中扬名立万,腰缠万贯了,你再大方施舍也不迟,这本该是你的,你用不着感觉惶恐。”县知事将一千两银票塞入沈梦飞的衣袖里,沈梦飞怔得一怔,终于不再拒绝。他犹豫半天,又说,“你们这样做,与财富帮,和青云会,又有什么不同?”

肖不为很疲惫的样子,他挥了挥手,“我不想跟你争辩,如果没事,你还是走吧。”

“就算你们说的做的都是事实,可是,你们怎么敢保证,参与此事的人,个个都象你们一样身正心正,没有公开公正的监督程序,如何保证替你们做事的人不贪不染?”

“肖大人事必亲躬,任何事都瞒不过他的一双慧眼,你看他,经常是整宿整宿的不睡,他很累的,你别来烦他好不好!”

“好一个事必亲躬!”沈梦飞想起前朝的诸葛亮,想起未来时空的很多人,他摸了摸袖袋里的银票,这个世界上的人和事,有多少是真实的?也许只有钞票是真实的。

“我做事很公平的,他们谁要是敢做错事,我绝不护短,我会象对待它们一样对待他们的。”肖不为边说边挥手,示意沈梦飞快快离去。

本来从外面紧锁着的牢房门,被从外面打开了,沈梦飞走了出去,一个人穿过黑暗阴森的长长的过道,来到第二道门。狱卒看见是他,主动开了门,也不说话,他继续前行,来到第一道门。出了门,他看到,远远地,一个带着奇怪武器的捕快站在那儿。“是沈公子么?”

“我是,你是哪位?有什么事么?”

“我叫唐诗成,是本县的捕快,我想与沈公子谈谈,是否方便。”

“唐诗成?你是唐诗成!”沈梦飞仔细打量他,终于看清,他的左手,始终握着的那把奇怪的兵器,就是传说中的离别钩。

“沈公子认识我么?我可是籍籍无名小辈。”

“哦。你要与我谈些什么呢?”

“我听说,当朝大学士龙大人曾经很藐视地说过一句话,他说他要捏死一个人,就象捏死一只蚂蚁般简单。我经常想,是不是,那些王公贵族,比如说世袭一等侯狄小侯爷之类的人,他们犯了错误,就没有人能拿他们怎么样么?”

“狄小侯爷!”沈梦飞更是惊讶了,他没想到,他来到大明朝遇见的第一个被后世广为传说的大明英豪会是唐诗成,与唐诗成第一个谈论的大明英豪居然会是狄惊云。

“沈公子,你的表情甚是怪异。难道你早就在哪儿,知道了这个世上有我,也知道了这个世上有狄小侯爷这个人?”

“我今天经历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我感觉困了,只想找一个地方,好好地睡上一觉。”

“其实肖大人早有安排,他已经替沈公子在县里的如意客栈准备好了上房。”

“那真是不好意思哈,明天午时,我在客栈等着你,听你好好谈一谈这个狄,狄小侯爷。”

《只影相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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