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风劲显然是知道汤显农锦衣卫高级情报员身份滴,一向性情疏懒的他,居然也装作很关心的样子,查看了汤圣泽的伤势,这也算是跟汤显农搞好关系的一种手段吧。做到他这样高位的人,一般做什么事情,都首先想到的是,有没有好处可捞,有没有长远的利益,包括对妻子的感情。其实他对妻子的感情是很好滴,就是,就是这么些年,因为她的病,他和她在一起的机会越来越少,他跟她亲热的次数也越来越少。甚至两人结婚都这么些年乐,居然还没有孩子。很多时候他就想,象他这样的人,干的是特殊工作,没少挨别人骂断子绝孙。他就真的想,象这样的坏事做绝,还是断子绝孙好一点吧。
可笑的是,世界上的坏人,不是每一个都有齐风劲的觉悟的。要不然,这世上的坏人,都该断子绝孙了。那么世界也就清净了,也就没有什么坏人了。
“这孩子,怎么跟他爹爹反差就那么大捏?”齐风劲苦笑着摇头。他要是有他爹爹一半的头脑,就不该这么莽撞,这么的没脑子。自己是个菜,还以为自己是个宝,急冲冲的赶去送死。打他的人要不是心存善念,告知这是朱砂掌,他怕是连配药都不知道该怎么配。耽误个三天两头的,怕是连小命都保不住。
林丽芳陪着齐风劲走出汤圣泽的房间,她感觉自己和丈夫很生疏,简直就象路人甲跟路人乙。齐风劲柔声道,“夫人,这些年过的可好,也不给我写信。”其实他很害怕林丽芳反问,“那你相公你,为什么这些年,不给我写信。”
她知道他只是在敷衍她,她知道他在敷衍她她还要装出她不知道他在敷衍她的样子,她淡淡地笑,“托相公的福,妾身过得尚好。此次岭南之行,收获颇多,心情甚是愉快。”
“夫人怎么认识的汤公子?”
林丽芳将与汤圣泽相遇相识的经过简略地说了一遍。齐风劲说,“如此说来,夫人外出可要小心了。世玉这孩子已经长大了,再跟你身边不太合适,我给你物色两个侍女吧。正好近来我与湘南翠烟门有过往,我向她们门主,要两个弟子过来,跟随你。”
“也好,世玉是长大了,该回他父亲身边,跟着学着做事了。那就有劳相公了。对了,颖国公**女林珊二十四岁的生日庆典,邀请了我,你去还是不去?”
“这个,我军务繁忙,青云会的事情紧急,圣上要我彻底肃清岭南流毒。”
“相公,你还是以军国大事为重。保定,有世玉,跟汤公子陪我去就可以了。”
“那好,我让翠烟门的女弟子,直接去保定府跟你会合,你一路上要保重自己。你的病,无大碍吧。”
“说到我的病,正好有事告诉你,汤公子说他的好朋友沈梦飞,是个不世出的奇才,想替我引见。没准他有办法,可以,可以治好我的病。”
“沈梦飞?此人在岭南一露脸,就解决了广西按察使司衙门十年都解决不了的棘手难题。还有那个章惇,有时间我一定要结交这些江湖中新近崛起的青年才俊,也好替圣上引荐,选拔人才。叶孤心啊叶孤心,圣上心口永远的痛。”
“岂止叶孤心么?狄小侯呢?白祉强呢?”
“这江湖,是大家的江湖。这江山,也是大家的江山。”
汤圣泽终于醒了,他呆呆地坐在床头,痴痴的想着自己杯具的人生。作为富二代的他,一直表示无鸭梨。打小就提笼架鸟穿街窜巷的他,以为这一辈子都在父亲强势的笼罩下,过着幸福的生活。直到那一天,他决定要出门闯荡江湖,只为了要避开温圆圆那个从小跟他一起长大一同流鼻涕玩泥巴吃青梅坐竹马的大肥婆,象水桶一样的大肥婆;之后,他的命运变得有点儿悲催了。诸葛卧龙先生的话,犹在耳边,“我看公子根骨奇佳,若能出门历练,或有一番作为也未可知。”
哈哈,我的作为,就是被钟小勇和钟家的家丁,撵得象丧家狗一般的拼命逃窜?我的作为,就是被鲁和尚轻轻的一晃,就跌得个平沙落雁屁股朝天?我的作为,就是被人家重重一掌,几乎丢了半条小命?如此想来,他不怒反笑,命运,真是狠有喜感哈。
林世玉反复端详着那把被汤圣泽缠在厚厚的布条里的绝世名剑龙痕剑,的确是把好剑啊。锋利,寒光闪闪,剑锋上隐隐有龙形的飞腾。“我想不明白”他蹙紧了眉头。
汤圣泽喃喃道,“狠奇怪,沈大哥就对我的剑不感兴趣。”
林世玉道,“我更奇怪的是,为什么世上很多宝物,会落在草包的手里?为什么世上许多有才华的人,比如象叶孤心先生,却落得个落拓江湖最后身败名裂的下场?”
汤圣道,“我承认我是个草包,我没用,我……”他捏紧了拳头,眼睛里有熊熊的怒火在燃烧。“你呢?你狠聪明呀,你爹爹在江浙一带,号称陆上龙王,你将来定不负你爹爹的英名吧。”
林世玉叹息道,“我表示鸭梨狠大。我明白,封剑山庄的谢三少为什么会离家出走,我明白我为什么会从小就跟着姑姑混。我实在是不想活得太累,有时候,爹爹的名头,其实是压在我们身上的包袱啊。”
“嗯嗯,我为什么从来没有想过这些,是不是我天生就是个草包。”汤圣泽对自己深恶痛绝。
“我不明白,你既然有了这把剑,你为什么还练你那什么通臂拳,为什么不改练剑法。苍穹十三式,象我们一样,每一个对江湖充满勒憧憬的少年,都会选择的剑法。”
“因为沈大哥不让我练苍穹十三式这样庸俗的剑法。他说我要是亮出这把剑,非但连剑都保不住,甚至连小命都很快会丢掉。”
“嗯嗯,有点道理,一个人若是没有西门那样孤高傲绝的剑术,就算身怀利器又如何,还不是徒送了自己的小命。”
“君子无罪怀璧其罪,君子无罪怀璧其罪,唉。”
“我听说,在关西,一个叫做大阪城的地方,一个叫做丁世庸的哥哥,狠帅的一个锅锅,据说无意中获得了几页绝世剑谱,他的厄运就开始勒。”
“大阪城的恶霸柳沅冲,为了丁世庸的几页剑谱,居然用他自己的老婆为诱饵,设局赚了丁世庸。唉,凶险的江湖,可怕的人世。”
离开了林丽芳的齐风劲,坐到轿子里软榻上的那一瞬间,感到无比的愧疚和不安。这么多年来,除了对妻子的愧疚和不安。象其他的事,吃喝嫖赌,杀人放火,栽赃陷害,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他从来没有愧疚和不安过。他对自己说,这是命。太宗皇帝当年的话言犹在耳,机会朕给了你们,怎么走那要看你们的造化了。十年,只需要十年时间,就可以看出,你们谁比谁能干,谁是骡子,谁是马!
十年来,李祚庥凹凸了,狄惊云凹凸了。更别提肖不为、李思谊了。作为永乐十二年到永乐十六年,四年间前后几榜的进士及第,都是文渊阁大学士龙嘉辉的门生,他们岂不是选择了不同的人生,走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今晚他要在军营里安排举行一个把总以上官员的宴会,本来出于礼仪,他是应该邀请夫人出席的。可是话到嘴边,他硬生生给吞了回去。晚宴结束,他不是还有更为重要的不足以为外人道的活动么,夫人在身边,如何脱身?
在禁卫森严的的中军大帐内,齐风劲正襟危坐在正中的主席,左右两旁依次坐满了锦衣卫左骁骑营的一应官员。齐风劲神情有点儿落寞,他眼前晃动着妻子幽怨的眼神。同样落寞的,是刚被皇帝派来左骁骑营勾当的把总李思谊,他非但落寞,而且还分外的惹人注目。
满堂的官员,他是级别最低的那种,却头戴紫金冠。紫金冠在古代,只有王、伯、公、侯等高级别的公侯,才有资格佩戴。一般的人,就算有这个命,也没这个胆佩戴。火焰映红了中军大帐,将官们兴致都很高,个个面红耳赤,神采飞扬。
喧嚣声,和嘈杂声,刺激着齐风劲的耳膜。他感觉有点痛苦,从小跟爹爹勤学苦练的他,习惯了寂寞寂静。现在身居高位了,却不得不淡然地漠视这种恶心的喧嚣,和嘈杂。
一个军官捧着酒坛子猛灌了一通之后,他大声叫道,“玛了个巴子的,这样喝酒太郁闷了。齐大人,我们是不是,派人去城里,把妓院里的娘们都请过来,陪我们喝花酒。”
另一个军官响应道,“喝花酒,花姑娘,我要花花,我要花花。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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