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是房屋、高楼、车间、食堂,和那一道道,永远烙印在心头的围墙。围墙上有碎玻璃,有阳光映照着发射出的刺眼的光芒。他不能和任何人说,他们不知道他心底的这个世界。
走着走着,身边的他们,变成了风扬,变成了王瞎掰、变成了白云琛、陈志超、周强。然后,他们在他身边,你一言我一语的说道,说着小时候的事情。每一件,都有他们的参与。那么,“我在哪里,那时陪伴你们的我,在哪里?”这就是穿越的混乱,这就是记忆的混乱,这就是存在和幻灭的混乱。
沈梦飞选择了未来他念书的学校的那块地,作为他在大明朝的新居的宅基地。北面是一个大水塘,西面是空地,南面和东面是碳酸盐岩山峰。山峰上荆棘丛生,郁郁苍苍。大概是忙活了一个时辰,未来的两个小时,终于把地界勘清楚了。经过计算,沈梦飞需要向知府衙门支付银两1000两,相当于未来的20万元。文书如释重负,在水塘边上坐了下来。他眼睛望向对面的山峰,“这条山谷没有名字,沈公子你给起个名字。”
“我已经想好了,就叫清风峡。”
“嗯嗯,就叫清风峡吧。我年纪大了,人又懒,不想为这些繁琐的事情伤脑筋。”
“大人你是够操劳的,瞧你的白头发。”
“沈公子,我有个提议。你不妨多花点钱,大概也就是1万两的样子,你就可以拥有这整条山谷,包括东面三里外的那条河流。”
沈梦飞犹豫半晌,很尴尬道,“这个,实在囊中羞涩。”
“沈公子你赚了,其实这条山谷,荒无人烟,就算你不买下来,也相当于是你的了,哈哈。”
水塘内的水,清澈透亮,没有工业污染,及人类生活污染。一切都是原始生态的,上面飘着一些随意晃动着的浮萍。沈梦飞突然就想起来,在未来,这个水塘是不存在的,被自然和人工填埋了。那条记忆中的公路,通往东面三里外小河的公路,就是从水塘中间的位子经过的。他们现在呆着的这个水塘边的位置,应该就是学校围墙的位置吧。在未来,所有的学校,都有一圈围墙围着,所有叫做单位的团体的办公住宅区,都会用一条围墙,将里面的一切与外界隔离开来。
他想起在未来做过的一个梦,梦见自己在学校里被阿瑟追。为什么被追,已经模模糊糊了。就记得被追的场景,是学校的大操场,两个年轻的穿制服的阿瑟,一个握着手枪,一个执着狙击步枪,快速地向他追来。
他拼命的跑,翻围墙刷的就出去了,一个翻滚落在围墙外的旱地里,那两人紧追不舍。他远远看到山上的山花看得狠灿烂,芳草凄美,他知道那儿可以找到他的容身之处。。小时候做梦老被坏人追,长大了做梦被阿瑟追。
后面的情节他似乎还依稀记得,依照国际惯例他把他们敲昏了。他缴了他们的枪,他还把狙击步枪的枪管给锯短了。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还干出些什么名堂来,因为后来他终于醒过了。再黑暗的长夜,终究会迎来黎明,再恐怖的噩梦也总会有醒来的那一刻。
沈梦飞在街上吃过早餐,穿过几条巷子,来到一座大大的作坊前。他站定,仰起头,看到上面的金字牌匾,“赛鲁翁”,世上所有做木工的人,都会以师承鲁班或者超越鲁班为荣,阳胖子也不例外。
二十年前,阳胖子还是一个走街窜巷给人修理工具的小工匠。经过了二十年的辛勤打拼,他终于有了这座气派的,在庆远府数一数二的木工作坊。阳胖子的原籍是湖广省,现在他俨然以广西人自居了。他的两个儿子,有一个跟着他做木工,另一个很有出息,在庆远府衙门当差,是文书手下的小吏。
阳胖子坐在柜台后面,手里拿着沈梦飞新买的那块地的草图,正在浏览。听到脚步声,他抬眼说道,“沈公子,早啊。”
寒暄一番之后,阳胖子开始描述他设计的蓝图,“这儿,是翠华楼的位置。北侧,在水塘边,建造行吟阁,赏景垂钓的好去处;西面是书房,坐忘斋;东面,靠近山脚的位置开辟为菜园,菜园与翠华楼之间,引水,挖个水池什么的,堆些石头,布景,就成了一个小花园了。嗯嗯,总造价是1300两。”
沈梦飞对此表示满意,他说,“翠华楼的结构图我看一下”,从阳胖子手中接过翠华楼的草图,三层方形结构,一楼是会客厅和厨房,二楼是起居室和客房,三楼是储藏室及杂物房。他沉吟片刻,问,“你能不能把我的卧室设计成一个隐藏的暗室?如果能象《七侠五义》里面襄阳王那座楼的机关那就最好了。”
“我晕,沈公子,襄阳王那座楼,少说也要花费好几万两银子呢。”
“阳老板,你没有听懂我的意思。我是说,你只需要把我的卧室隐藏起来,再加点机关什么的,就最好了。”
“机关我不熟啊,要不你请小神童朱停?”
“阳老板,你别寒碜我了,能够请得起小神童朱停的主儿,也只能是造价好几万两的建筑。我的全部家当,加起来,可能还不够请他吧。”
“如果是请朱停,的确是太奢侈了。这样吧,你再加200两,我勉为其难,帮你随意做个简单的暗室加机关。”阳胖子沉吟半晌,终于开口道。
沈梦飞心里叫苦道,“又去200两。”他咬咬牙,点头道,“好吧。总数是1500两,再多1两我都付不起了。”
“沈公子过谦了。清风峡荒无人烟,荆棘密布,杂草丛生,你还得修建一条道路,我才好进场,为你修造房屋。”
“这个,我已经跟知府衙门商量好了,由庆远府主持修路工程,我支付相关费用1000两。”
“哦,对了,沈公子,你的翠华楼的匾额,是请人题字呢,还是自己题?”
“题字?”沈梦飞有点儿走神,他的毛笔字写得不是一般的癞,“请人题字需要多少费用?”
“一般的秀才、贡生,也就是收你2-5两银子,如果是名家,比如说周名诚,那就得是8000两了。”
“啊,对了,我在省城有见到过这个周名诚的题字,请问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
“他呀,是顺天府府尹,曾经是太祖爷跟前的红人。据说小时候就志气恢弘,写字发誓要超越书圣王羲之和草圣张旭。”
“唉,8000两。”沈梦飞有点儿惆怅,原来这大明的穷奢极欲,并不比未来逊色啊。
“你可以请知府郑大人题字啊,我们知府大人向以清廉著称,他的字是不要钱的。”
“我又不认识郑大人。他不可能随随便便就给一个陌生人题字的吧。”
“没错,郑大人是不会收你钱的,但寻常人又有谁能轻易得见郑大人?所以嘛,如果你真的想得到郑大人的手笔,我有办法,只需要500两,500两,小意思啦。”
沈梦飞已经拿起阳胖子案几上的毛笔,在一张空白的宣纸上写了起来。“唉,沈公子,你别乱写乱画啊,宣纸很贵的。”
说话间,沈梦飞已经在那张宣纸上由右向左写下了“翠华楼”三个字,歪歪斜斜,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他随手写下了落款,沈梦飞于1427年,一想不对呀,在大明,还没有使用公元纪年啊,可是写都写了,管他呢,他没好气道,“还是我自己写吧,省了500两。”
“1427年,这是什么意思?”阳胖子一头雾水。沈梦飞不得不继续忽悠道,“嗯嗯,我在安南,听说过遥远的外邦,使用的就是这样的纪年方式。”
“哦,在我朝,是宣德二年。这个外邦好牛啊,都存在1427年了吧,他的国王是千年老妖么?”
“我朝的皇帝还叫万岁呢?”
阳胖子不可理喻的摇摇头,自我解嘲道,“好吧,翠华楼的匾额就使用沈公子你自己的手笔,至于行吟阁和坐忘斋,我看我还是让我家小二子帮你写吧,他好歹在私塾里念过书,在庆远府当文笔小吏也有好几年了。”
《只影相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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