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墙依龙江南岸壁立陡峭的碳酸盐岩山势修建,墙体厚,墙面宽。从城垛望出去,可以看到下面宽阔的河面,龙江水深湍急,河中有乌篷船,有蓑笠翁在悠然垂钓。
河两岸,密密麻麻地长满了翠竹和蒿草,纯原始的生态环境,甚至没有遭到任何人类工程经济活动的破坏和污染。城内修建有排污设施,污水和粪便并不排放到龙江内,而是排放到城南的污水处理池子里。
城墙上鲜有游人,远处巷子里,传来一个清脆的叫卖声,“黑芝麻糊咧。”一群小孩,正叽叽喳喳笑着闹着,正欢。城墙下,有老牛车经过,车辙碾压发出轱辘轱辘的声响。车上坐着一个皮肤黝黑的小伙子,和一个略显得娇小的包着头巾的小媳妇,两人神情,甚是相亲相**,充满了幸福感。
沈梦飞悲哀地心里想道,“特么的什么是幸福感?传说中的天堂在哪里?”他的一生,就是想,悠闲地,有一个相亲相**的人,陪伴着过着幸福的生活。
慢悠悠地终于走到北门,高大的城洞里,城门大开,守卫的士兵们都腰杆挺直,很有精神。倒是他们的管事的头头,坐在城墙根下,优哉游哉地喝着热茶。城门附近,三三两两的小贩在摆摊,人们来来往往,讨价还价。也有那提笼架鸟、遛狗的,闲逛着。
城墙上贴了告示,警戒庆远百姓,远离邪恶。市民工商,不得加入青云会。告示的旁边,还贴了程好儿的悬赏通缉令。通缉令上的程好儿,英姿飒爽,更多的是巾帼本色,而非红尘风情。沈梦飞暗自叹了口气,哎,可怜的好儿,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的好儿。,坚强的好儿,令人一生一世都不会忘怀的好儿。为着理想和信念,孤军奋战,肩负艰辛重任,在黑暗中踽踽独行的好儿。
北门外,一段铺着沙石的标准官道,官道的尽头,是一座用船和铁链绑定的浮桥。由此,便通往龙江北岸。北岸,是一个小集镇。有驿站,有车马店,是庆远城北边的桥头堡。从这儿有官道,通往融安、融水、罗城,以至于省城桂林。
一般的商旅,及朝廷的往来信使,均不走此条路线。而是走经过冲口村的通往柳州府的官道,经柳州府而至于桂林府。
龙江北岸有山名北山,山中有洞,名白龙洞,是岭南典型的碳酸盐岩溶溶洞地质景观。洞中岩溶形态,有石柱、石笋等,各具形态,栩栩如生。
北山下有黄庭坚祠,是官方为了纪念北宋文学大豪黄庭坚的祠堂。官方和民间,时不时出资维护维修,得以维持至今。
出了小集镇,沈梦飞往东走得几步路,遇上了从黄庭坚祠出来的楚佩南,只见他神情沮丧,郁郁寡欢。
“楚兄好。”
“沈兄好。”
“楚兄从何而来?意欲何往?”
楚佩南摇头叹气,欲言又止。
“我想去黄庭坚祠,是往这儿去吧?”
“咦,你也是去找郑姑娘的?”
“如此说来,楚兄刚从郑小姐那儿出来?”
“没错。唉。”
“那天看见楚兄神态,便知楚兄对郑姑娘一往情深。楚兄叹气,可是为着郑姑娘?”
“看来什么都瞒不过沈兄的法眼。我是对郑姑娘**慕有加。无奈流水有情,落花无意。”
“怎么了,难道郑姑娘不理睬你么?”
“我认识郑姑娘也算好几年了。每年一有空闲,我都会来庆远看望她,并表达我对她的**意。现如今,我年岁已长,想往广州有一番作为,前来辞行。郑姑娘言语神态甚为冷落,真是令我心寒。”
正说话间,由东边的竹丛里传来悠扬的琴音。沈梦飞道,“琴音优雅,心事重重,难道是郑姑娘所弹奏?”
“不错,正是她。你猜她刚才给我弹奏什么曲子来着?”
“什么曲子呢?难道是苏轼的卜算子?”
楚佩南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难道刚才你在此已经听了去?”
沈梦飞摇头,突然就想起那首寂寞沙洲冷的歌曲,在2010年,被周传雄唱疯了的寂寞沙洲冷。原来,做一个象苏轼那样至情至性的人,真是不错啊,在任何时空,都会有人传唱,永远记得你的幽幽情怀。
“我随意猜测罢。”
“好一个拣尽寒枝不肯栖。想我楚佩南,也算堂堂七尺男儿,擎天剑派的未来栋梁之才。她如何视我如无物?”
“楚兄莫灰心啊。”
“算了,不跟你扯了。”楚佩南酸溜溜道,“你还是去找她吧,看她会怎样对待于你?”
“楚兄。”沈梦飞冲低头匆匆疾走的楚佩南叫道。
楚佩南停了停脚步,又复摇摇头,终于消失在小集镇熙熙攘攘的人群当中。
黄庭坚,字鲁直,号山谷,为盛极一时的江西诗派的开山始祖。他不无例外的跟随苏轼,陷入大宋朝旷日持久的新旧党争,最后被羁管宜州。这个羁管,就是羁押管制之意,不能签署公文,不能参与宜州的政务,甚至不能离开宜州地域。
苏轼的黄州,黄庭坚的宜州,都是悲催的伤心地。苏轼在黄州挺了过来,也许他悟了禅。而黄庭坚,却熬不过去了。南方炙热的天气,久旱逢雨,他伸出脚去,想要凉快凉快,就此双腿一蹬,追随欧阳修、苏轼去了。
黄庭坚祠占地很大,除了主祠堂外,还有许多的别院和休闲之所。祠堂管事的人告诉沈梦飞,郑惊鸿在靠近河边的水月轩。沈梦飞驻足水月轩门外,一直到琴音结束,他才走了进去。
轩内只有郑惊鸿,跟一个约莫十二岁左右的琴童,那孩子站于一边,在他脑袋上,扎了个冲天辫。
室内烟雾缭绕,香炉内燃着檀香,具有清新空气,醒脑提神之功效。郑惊鸿见沈梦飞走进来,眼睛一亮,笑道,“沈公子,欢迎光临。”
“很好听的曲子呢。”
“哦,要不要再听一曲?”
“求之不得。”
随着纤指挥动之间,琴音缓缓流淌,如高山上的激流飞溅,又似龙江河里的水波盈盈,每一个琴音,都似多情少女的温暖如玉的手,抚摸过寂寞的心田。
他有点儿陶醉,在未来,他没有这种福气,能够遇见这么好的姑娘,听到这么优美的琴音?
突然他就想起未来的十七岁,想起欧阳雁翎。欧阳雁翎,是不是就是他在未来遇见的唯一的好姑娘?可是,她是别人的女人,她最终和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他却永远在怀念她,怀念她青青的衣裙,怀念她青如远山的眉黛,怀念她的一颦一笑。
他如此想着,欧阳雁翎,便渐渐地,变幻成了眼前的郑惊鸿。那么的相似,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语。
曲终,她笑道,“这首曲子叫做水月琴音。是我朝第一奇男子陈雨尘所作。我爹爹的好友,顺天府府尹周名诚花重金购得,送与我爹爹。”
沈梦飞惊讶,原来这么美妙的琴音,居然是陈雨尘所谱。便道,“此前你所弹奏的曲子,也是他的作品么?”
“不是,我弹给楚公子的曲子,卜算子,是我自己根据别人的曲子改编的。至于刚才你进来所听到的曲子,却是我爹爹所谱。”
沈梦飞深吸一口气,一个人怎么才叫做多才多艺。象陈雨尘、郑海凌这样的人,真的是要好几百年才可能出现的,他们却同时出现在这个时空里。
“郑姑娘,你认识陈雨尘么?”
“没见过面。”
“象他这样多才多艺的男人,可是人见人**,你是不是也很想认识他呢?”
“他呀,跟他爹爹一样,风流好色。这样的男人,有什么好的?”郑惊鸿撇撇嘴。
“我去了你家。见过你的娘亲了。”
“怎么样,我娘她喜欢你么?”
“这个,这个我倒是没多想。”
“你的伤怎么样?好点没有?”
“不碍事,我已经覆过药了,还要谢谢你送的金疮药。”
“不必这么客气。你受伤也是因为我而起,那天是我要闹着表哥带我去那边玩的呢。”
正说话间,郑海凌从后面的屋子走了出来。这是沈梦飞第一次见到郑海凌,高大,英俊,儒雅。他穿着官服,戴着官帽,一个人,步履坚定地从屋子里走出来。他站定,他看了沈梦飞一眼,眼神犀利,表情严肃。
“爹爹,这是沈公子。”
“沈公子,这是我爹爹。”
郑海凌微微颔首,又看了沈梦飞一眼,并不说话。
沈梦飞感觉,跟他无话可说。什么客套、虚伪,对他来说毫无意义,他跟财富帮帮主上官问鼎有得一比。
沈梦飞还是表示了客气,“郑大人好。”
“唔,我还有事,沈公子你请便。”他已经转身,走出了水月轩。
“爹爹,走好。”郑惊鸿面带笑容地问沈梦飞,“怎么样,我爹爹没有吓着你吧。”
“怎么会呢。你爹爹不怎么**说话,对吧。”
“不是这样的,他只是对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很冷淡。”
“你爹爹到这儿是办公务么?”
“不是公务,是会见一个朋友。”
“什么样的朋友?我以为,当官的,象你爹爹这样身居高位的人,应该没有朋友了。”
“怎么会呢?与我爹爹来往的都是君子之交。比如说紫鹤道长。”
“就是你爹爹刚才会见的人,怎么没见他出来?”
“后面还有门,道长想必已经从后面离开了。”
“他们经常见面么?”
“不常见,几乎是每隔一年或者两年,才有机会见面一次。道长如闲云野鹤,行踪飘忽,去留不定。”
沈梦飞出了一身冷汗,怎么《古龙群侠传》里面的人物,也出现了。他此次大明朝之行,是越来越诡异离奇,越来越好玩了。
“紫鹤道长姓什么?他有亲人么?”
“道长叫沈百松,原来是鹤鸣派的人。二十多年前,鹤鸣派得罪了金剑门,被金剑门消灭了。只有道长少数几个人逃了出来。”
“那金剑门呢?”
“金剑门却因为谋逆的事,被朝廷锦衣卫给杀了个鸡犬不留。只有金剑门的大弟子宋轻舟侥幸逃脱,还有一个尚在襁褓的婴儿幸存人间。”
“是沈百松抢了宋轻舟的儿子么?”
“这我可不知道。我只知道,道长有个养子,叫做沈孤云的,现在寄养在洛阳城外一个小山村里。道长的另一个好朋友,叫做静轩居士的人,收留了他的养子。”
“静轩居士又是什么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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