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岚平望一眼许显纯布满血丝的双眼,以及憔悴而疲倦的脸,忍住心中悲伤,抱一下拳:“大人放心休息,您的安全,包在我两身上。如果有何险情,第一时间就要唤醒您,采取应付措施。”
“嗯,有情况喊我一声。我会立即警觉起来的,不像有些人贪睡,一倒下就爬不起来。”许显纯右手提着铁棍,几步跨到旱沟旁,坐在沟坡上,身体倚着堆坡,卷缩着身体,活脱脱像一条卧地而睡的狗。他的左手托着头,右手始终抓着生铁棍,疲倦迫使他眯起了双眼。
时间不大,许显纯已昏然入睡,发出阵阵鼾声。
姚岚平、常浩侍立在路旁不远处,目光落在许显纯浑身是血的铠甲上和那张苍老而布满皱纹的脸上,胡须都已花白,如此更显得苍老。他在酣睡中半张着嘴,并露出又黑又黄的牙齿。在阵阵鼾声中,他在一呼一吸着。与此同时,颏下的喉结,随着一呼一吸上下移动着。两名侍卫见主子如此模样、酣睡,心中一阵酸楚。
其他兵将见许显纯躺在沟坡呼呼而睡,而纷纷找向阳背风处卧下身子,姿态各异,闭目养神。由于两军交战,劳累过度,时间不大,众兵将便进入了梦乡。一时间,场地上鼾声如雷,不绝于耳。
过去两三炷香的时间,姚岚平、常浩见北边的官道上尘土飞扬,一支马队由北向南驰骋而来,距离他们所站的地方二里之外。人马虽然不多,但由于速度较快,战马所过之处,溅起尘土飞扬。
姚岚平观望片刻,惊疑道:“常老弟,你看那支马队,与我们这些人马不相上下,是敌是友还不知道。要是自己人便罢,假如是朱家庄骑兵追过来,我们这些人都在睡梦中,等兵临身边,就应接不暇,一个个都要成为人家刀下之鬼了。”
常浩顺着道路望去,端详片刻,因路途较远,再加上尘土覆盖,辨不清对方的服饰。常浩紧张兮兮说:“姚大哥,我也不知他们是敌是友?应叫醒大人和全体兵将,作好迎敌准备。”
“嗯,应准备在前,不然,等对方人马冲到近前,再慌忙应战,一切都晚了。”姚岚平应承着,目光移到许显纯身上,见许显纯睡得正香,不忍心吵醒他。但事在危急,又不得不喊。他迟疑片刻,终于开了口,“大人!您醒醒!您醒醒啊!”
“嗯……啊……什么事——如此大惊小怪?”许显纯支支吾吾,双眼并没睁开,翻个身子,又发出阵阵鼾声。
姚岚平望一眼前边滚滚移动的马队,与常浩对视一眼,心里十分焦急。此时此刻,他俩已不相信许显纯开始时的承诺。因时间迫在眉睫,也容不得他俩耽搁下去。姚岚平急中生智,提高嗓门喊了一声:“诸位兵将快起来,朱家庄马队追过来了。”
不用说,这一招真凑效,有不少兵将从睡梦中惊醒,慌慌张张抓过兵器,跳起身;惊疑的目光四处张望。在一阵骚乱之中,其他兵将也被惊醒,惊魂未定,手足无措。
一时间,兵将们惊恐万状,那表情难以用语言来表达。真是风声鹤唳。
与此同时,许显纯懵懵噩噩从睡梦中惊醒,右手抓起铁棍,从沟坡处跳起身,大惊失色问:“哪嘞?哪嘞?敌军骑兵在哪里?”
“大人,马队在那里,正向这里驰骋而来呢。”常浩见许显纯那惊恐不堪的表情,心中暗自好笑,抬手向北指去,“马队离此不远了。”
顺着常浩的手势,许显纯揉一下惺忪的眼睛,向北眺望,果见一支千马大队,奔腾而来,距离自己所站地方仅有一里半左右。
许显纯观到此处,不敢怠慢,大喝一声:“各位儿郎,朱家庄马队快要追到这里,快上马,与他们厮杀一阵再走,打击一下敌军的锐气。要是现在掉头逃跑,一旦被对方追上,会败得很惨的。”
兵将们不辩是非,不分青红皂白,纷纷翻身上马,手执兵器,掉转马头,不约而同向北眺望。有的士兵因夜里亲目所睹朱家庄人马骁勇善战,紧张得汗流浃背,拿兵器的手在瑟瑟发抖着。
又是一段时间过去,前边的那支马队与许显纯他们仅有一里左右,许显纯他们目不转睛观望着,越看越觉得是自己人,一颗颗绷紧的心弦松弛下来。
常浩拍一下手掌,欢天喜地道:“大人,您瞧!那支马队是自己人,他们的服饰是御林军装束。这下可好了,我们的队伍壮大起来了。要是遇到追兵,也能与他们大张旗鼓干一场。”
与此同时,众兵将也看清楚是自己的人马,心里悬着的石头落了地。
许显纯端坐在马背上,长舒一口气,目光仍然注视着渐渐临近的那支人马,自言自语说:“不知那支人马为首的是哪位将领?”
“大人不必着急,等他们到近前,谁是为首的,就一目了然。”姚岚平插嘴说。
当那支人马距离许显纯他们立身之处十几丈远,减慢了速度,漫天飞扬的尘土也渐渐散去,人的嘴脸随之清晰起来。
“你们瞧,他们乃是去朱家庄村后的关尚卿他们。”许显纯指着对面的人马说,“不知进攻左营的侯兴国他们、以及中军帐元帅、府丞大人和护粮队伍,是否有人马突围出来?”
须臾,被派出去搜寻散兵游勇的两名小头目率先来到许显纯面前,年长头目抱拳当胸:“启禀大人,小的奉令沿途搜寻人马,却意外碰到关将军、乔将军带着一班人马突围出来。我们在途中不期而遇后,略谈一会,我俩便带他们来与您相会,特此交差。”
“嗯!”许显纯点了点头,又问,“你们是否见到田元帅和刘监军?”
年轻头目摇了摇头,一副无地自容的样子:“大人,很惭愧,不但我们俩没见到田元帅他们,就连关将军所带出的队伍也没见着。”
说话间,关尚卿、乔中华率众已来到近前。
他俩见到许显纯,即忙滚鞍下马,俯伏在地。关尚卿悲痛欲绝道:“大人,我们在朱家庄村后遭受敌军重兵包围,杀得凄凄惨惨,未能将队伍全部带出来,对不起元帅,更对不起九千岁的知遇之恩。”
说着,以头碰地,哭天抹泪,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云中鹰乔中华也假戏真做,哭成泪人一般。
许显纯见此情景,心中一阵酸楚,翻身下马,伸手拉起他俩,安慰道:“你俩不必悲伤,胜败乃兵家常事,大丈夫能屈能伸,不要为一点挫折就悲观失望,一蹶不起。”
在许显纯极力安慰下,关尚卿、乔中华才停止哭泣,抬手拭去脸上泪水,扫视一眼许显纯所带出来的人马,也只有千人左右,想到几万人马,现在只剩下这么一点点,两人又是悲痛一番。
片刻,云中鹰乔中华瞅一眼许显纯,试探问:“大人,您和这支人马,是如何突围出来的?”
“跟你们一样,我们八千人马,被两三万敌军围住厮杀。老夫手中一根生铁棍,杀得三进三出,才使不到一千人马闯出包围圈。当时,本想去中军帐与元帅兵合一处,却见营寨内火光冲天,杀声四起,又不知元帅他们是否突围出去,当时是左右为难,举棋不定。就在那时,一支朱家庄人马追赶过来。迫不得已,只好带领残兵败将来到这里,又不放心元帅、府丞大人和其它几路人马的安危,便派两名头目沿途去打探,没想到与你们撞个正着。对了,你们是否知道元帅他们的消息?”
大刀关尚卿摇摇头,哭丧着脸说:“大人,我们跟您一样,突围出来后,行到营寨附近,见那里到处火光,喊杀连天,又估计元帅他们已突围出去,不敢冒险而进,只好趁着夜幕掩护,逃离朱家庄的是非之地。我们在途中正行之时,遇到两名打探消息的头目,说明您的情况,就跟着来到这里,与大人您会合,乃是不幸之中万幸。”
乔中华接过话茬问:“大人,我们双方兵合一处,将近两千人马,就像失去亲人的孩子,该到哪里落脚比较适宜?”
“如此败兵,回京城是不可能的,况且,队伍中一粒粮食都没有,不到京城就会饿死在途中。要是下乡抢粮,黎民百姓会拿我们当土匪看待,恨之入骨。”其实,许显纯心中早就筹划妥当,不假思索说,“先到泗州府,投奔周应秋、魏良卿,再从长计议。”
“大人的想法与末将不谋而合,在途中我与乔将军也是这样商议的。”大刀关尚卿,抱拳当胸,随声附和着。
“既然我们想到了一块,事不宜迟,上马赶路,去泗州府。”许显纯向关尚卿、乔中华做个上马的姿势。
随后,三人分别跨上战马,带领众兵将,沿途向泗州府而去。
那支残兵败将,行走在通向泗州府的官道上,慌慌如丧家之犬,急急如漏网之鱼。
要知到泗州府后的情况如何,且听下章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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