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山上的气温总是比平地上低上一些,山间的流水也总是比平地上的凉。
在一处荒僻的山谷里,有条清澈见底的小溪静静地流淌,两侧草木欣荣,虫鸣起伏,小兽出没。
山谷深处的一汪深潭是小溪的源头。水流激激,从潭后的悬崖上倾泻而下,冲刷在潭心突兀着的一块青石上,泠泠有声。
潭边有株老树,枝叶参天,不知已经在此生长了多少年了。离地三尺高有一根横枝,遥遥向水面探出,伸在潭上。水流漱石漾起的水雾,氤氤氲氲的,将枝上的青苔浸润个通透。
就在这滑溜得好似抹了黄油,连鸟儿落下也要小心翼翼的枝梢,赫然盘坐着一个人。他一身衣裳已经被鲜血与汗水和着灰尘反复污了,怎么浆洗也洗不干净,只有从新撕裂的地方看出它本来的颜色。
这人便是了一。
十二日前,惊雁宫一战,在碧空晴、旭烈兀阵亡之后,当节和玄博两人相继进入了通道。
了东受了不轻的内伤,幸好了一在他身边,将他救走。两人联手向外杀,敌军虽众,但因缺少高手,挡不住两人,被两人破阵而去。
傅采林觑着空隙,钻进了入口,传鹰反手一刀搂了个空,转身扑入通道。只听得一连串兵刃交击渐渐下沉。
而直力行势单力孤,为掩护田过客,不能像了一一般离开,终于力战而亡,倒在了田过客身边。
了因、毕玄紧跟着也要下通道,田过客心一横,切断了身上的绳索。他前面虽然没有动手,但是单是在入口处支持着近十人的体重,这已让他精疲力竭,早已油尽灯枯,之所以仍然坚持着,是因为还有同伴不曾下去。现在直力行死,了一了东走,剩下的全是敌人,他自是不必再自困此处。
此时时刻已到,入口渐渐关闭。田过客剑上绽放出最后的光芒,死死缠住了因和毕玄。最后毕玄踩着了因奋力上跃,终于在洞口关闭的刹那逃出生天。而田过客和了因都活活挤死在了通道里。洞外的满蒙草原众高手直看得一股碧血从石缝中激射而出,面无血色,耳边犹然回荡着了因临死前的吼叫。
下了山后,了一和了东找了处安静的森林压下伤势,然后再回到了山君庙。
破旧的山君庙的前墙已经全部塌了,颓垣败柱之间满是血迹。明显地,敌人已经事先来过这里。
二了闯进了山君庙,在庙里,他们看到了重伤的还丹道人。
还丹道人的武功和术数都不如他的师弟韩公度,不过其余的杂学却在韩公度之上。吊桥一战,他与横刀头陀、向无踪率领少林弟子死守,但终究挡不住源源不断的敌军。在盖苏文、王保保、鲍超等人的猛攻下,纵是摆开了罗汉阵也无力回天。
激战中还丹道人坠入深渊,侥幸落在水里,不曾丧命。他服下自己炼制的丹药,艰难回到山君庙前,却看到向无踪激斗之后被人擒杀。还丹道人伤得很重,只得躲在一边,直到夜幕来临,敌人全走了,方才溜进庙里歇息,于是才遇上了了一二人。
还丹道人告诉了一,韩公度曾推算出,惊雁宫开启后,过十二天,在西南十里处,进入惊雁宫战神殿的人将会从那里出来。
是以了一把了东和还丹道人两个安置到安全的地方养伤,然后就寻到了这个幽谷,一等就是七八天。
就在这七八天里,了一潜心苦修,回忆惊雁宫这一战的身感体受,分析此战的所见所闻,从中汲取经验,又有进境,终于将自己的境界稳固在了天人中阶。
哗啦的轻轻一声水响,一个人头从潭中伸出,日光斜照下,他眯着眼睛谨慎地观察了四周,倾听周围虫吟鸟唱,嘴角逸出一丝笑容,然后缓缓没入水中。
在这人的头顶,了一盘坐如故,双手捏着剑诀,两道凌厉的剑气在空中搅成一团。然而他身下的这人却一无所觉。
不一会儿,六个人接连钻出水面。当先的是一轩昂彪悍的青年男子,身后一把厚背长刀,正是抗天手厉灵的侄儿传鹰。
接着出来的是白衣如雪,面冷若霜的莫非烟,看其气度,已然身在天人阶矣。
莫非烟身后的是少林疯僧当节,和莫非烟一样,他气势凌人,眼中精光四射,显示出大有进境的修为。
在后面是方才探路的男子,泰山辛望。
紧随辛望出水的两个男子都脸色苍白,内伤未愈的样子,两人都背着长剑。
了一在他们出水时便停下修炼,悄然起身,束手俯视。待看到最后两人都背着剑,眉头一皱。
“我师兄了谦,他在哪里?”
“上面是谁?!”
了一和最后出水的剑客同时问道。
了一确认了一眼,最后的两人一是武修文,发现自己的乃是凌渡虚,这几人中并没有了谦。“我师兄在哪里?”了一再次问道。
接话的人是武修文,他答道:“了谦兄安然无恙,了一兄尽管放心。”
了一面色稍霁,提气纵身,飘落在六人身边的岸上,说道:“这是怎么回事?这么多人才你们几个出来?”
传鹰六人上了岸,各自运功烘干衣物,把他们在战神殿里的遭遇讲述给了一听。
却说那日傅采林闯入通道之时,走在前面的韩公度、张哲两个已经到了底下。
张哲一路坠下,幸喜通道底部有着不明材料编成的巨网,是以只是内脏震动,受了些内伤,再反震后跌断了腿,性命却是保住了。
然后莫非烟带着武修文,仗着古墓独传的轻功减轻了田过客一些负担。
泰山和嵩山都以剑闻名,轻功都只是一般,辛望和许若林两个身上都有些伤,因此两个老老实实的缘绳直到洞底。凌渡虚和了谦不久也都安然到达。
接下去过了好一会,当节和玄博两个才下来。在他们之后,传来了激烈的打斗声,然后刀光剑影之中,传鹰和傅采林两人从天而降。
群雄一拥而上,当夜第一次以多打少,好好地出了口恶气,然则傅采林乃是域外不世出的大宗师,身处绝境的傅采林反而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韩公度、了谦和凌渡虚在傅采林临死前的反击下受了轻重不等的内伤,最后由莫非烟突施暗器,将他毒死。傅采林的宝剑为武修文所得。
接下来众人一路顺利,饕餮、肥遗、善翼、朱厌,各式各样的远古怪兽都被众人击杀或是击退,就连战神殿前的魔龙也被传鹰一刀斩伤,不敢露面。
进入战神殿中,诸人先是震慑于这宏伟的地下神殿庞大的构造,然后再祭拜了广成子的遗骸,之后便各自参详传说中最神秘的武学战神图录。
战神图录共三十六幅巨图,除名称外别无它字。
凌渡虚、了谦两个各自在一幅图下若有所悟。凌渡虚看的是秋意如刀,而了谦驻足处则是天地太极。
传鹰不愧是战神图录冥冥中的真主,他一图一图看了个遍,便站在一边神游太虚,怎么叫也没有反应。
除了这三人之外,其他人看了战神图录,多少牵动了内伤,纷纷吐血。韩公度、玄博两个索性舍了图录不看,专心疗伤,而莫非烟、当节、张哲、辛望和许若林五个则强忍着不适,死命将图录记在心里。结果辛望和许若林伤势越发严重,倒地不起。武修文伤势不轻,时而昏迷,时而清醒,也没人管他。
就这么过了十一天,到了该离开的日子。
玄博出人意料地宣布将不离开战神殿,他说道:“既然玄山已死,老衲尘缘尽尽,也没必要出去了。”既然有人打头,张哲腿伤未愈,许若林内伤极重,也未必能穿越水潭回到人间,因此结伴留在了战神殿里。
了谦和凌渡虚对视一眼,各自大笑。
凌渡虚道:“吾已有所得,今当觅地潜修,他日或可得证天道。”
了谦却道:“惜余资质不足,尚有几道关卡不能过,自当留于此处,潜心修炼。凌兄飞升之日,了谦怕是见不到了。可惜我了一师弟未能来此,以他之能,说不定十载之内,便能将这战神图录尽数解了。”
凌渡虚道:“个人自有缘分,即使未入这战神殿,了一的成就,未必会低于你我二人。”惊燕宫一役,了一和了谦的实力与其发挥的作用有目共睹,是以众高手对他们两个另眼相看,惺惺相惜。
两人再笑,就此别过。
剩余诸人各有牵挂,于是随着韩公度进了水道。
几曾想,这通往深潭的水道竟是如此凶险,暗流汹涌,怪石嶙峋,引路的韩公度竟然就这么死在了里面。
最后,就只有传鹰、凌渡虚、当节、莫非烟、辛望和武修文六个回来。
听到了谦只是在战神殿里修炼,了一脸色缓和下来,问道:“什么时候这个通道才能再次开启?”
当节道:“韩公度生前曾道,这惊燕宫二十四年一开关,想来下次开启,要等二十四年。”
了一闻言,微喟,继而欣然道:“二十四年也不算长,到时需让师兄看看是他的融合了战神图录武功的太极拳强,还是我自创的剑法更高一筹。”
说这话时,了一自信满满,正是武功有成,鸿鹄举翼,意气风发之时,他自是想不到,这一别,竟是他和师兄了谦的诀别,终二人此生,几十年间,竟再无相见之日。
说完了入宫的人,众人又问起了一田过客、直力行,听到二人、横刀头陀、向无踪等也已尽数捐躯,也是叹息连连。
到了两人养伤的地方,会合了了东和还丹道人,想起出发时的一群人互相勉励和期许,到现在只剩下了不到十个,尽皆黯然。
痛饮一场,辛望醉倒,当节喝多了却发起酒疯,拎起禅杖就要到蒙军兵营里去大杀一番。武修文想起兄弟之死,也提剑嚷嚷着报复。了一却道:“那里已经没人了。”
众皆愕然。
了一再饮一杯,抹了嘴角酒滓,仿佛只是说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般淡然道:“前几天夜里,我去那里练剑,却连一个蒙古人都没见到。”
“他们上哪里了?死了一个旭烈兀,他们岂会轻易罢手?”凌渡虚奇道。
了一答道:“我也不知是何缘故,他们走得很匆忙,有很多辎重都丢弃不要了。”
议论无果,各自睡去。
翌日,群雄道声珍重,分道扬镳。
传鹰、凌渡虚返回山门潜修,莫非烟和辛望回京师,了一、了东和当节保着武修文和还丹道人把从战神殿里取出的岳册带回襄阳城。
时光如梭,自惊燕宫那一番大战后,屈指算来,转眼又是五年过去。
这五年里,了一足迹不出武当山十里,平日里只是潜心修炼,悉心授徒。小张希音此时已正式入门,按照辈分改名为张扬音。张扬音渐渐长大,了一根据古方采购药物,为他伐毛洗髓,强健体魄。及长,拳剑两门,招式套路,也渐渐传授。
张扬音天资之高,令人咋舌。内功修炼不但进步神速,就连外功也是看了就会,使了就通,练上一日,就简直好象是他人毕生精研一般。好在武当武学经过几代人的积累,虽不如少林般浩若烟海,也着实有林林总总上百套,了一一一教来,未有穷尽。
却说了一上次交还了真武剑,掌门宋远桥以恩师亲授,特许了一在佩带在身。这真武剑里张三丰的精神烙印中,记载了全部的武当武学,了一虽然自己不练,却将它们一一抄录,存入藏经楼。
多年前的明教突袭,使得不少武当武学因为传承长老的突然逝世而失传,更兼如今门人众多,师资不足,是以武当依少林之制,建起藏经楼,用以存放和传抄武学典籍。
这藏经楼的看守,就是被暗中破格提升为长老的了一。
了一传述,张扬音抄誊,莫声谷校注,这庭除杂役,就交给了了东。
了一这几年修炼不懈,但功力、境界进展却趋于停滞,这是天人级的正常情况,时机不到,停滞数十年的例子也并不罕见。
了东的武功却是赶了上来,在得到了完整的太极枪、太极剑和纯阳功的功法后,了东进境一日千里,潜修三年终于从先天极境晋升到了天人之境。这些年来,进犯武当山的敌人大多已经不需要七侠出手,没有谁能跨越了东一枪一剑。
和二了类似,当年参加惊燕宫一战的高手们这些年来都没有什么消息,好似那一战已经耗尽了他们的精力。
当节在得知了东晋级之后,回到少林闭关苦练,疯狂的劲头和了一当年有得一拼。
莫非烟、辛望与凌渡虚、传鹰四个像是失踪了似的,没个音信,不过当是在某处参详战神图录。
只有武修文身在襄阳,位于武当左近,时有他的武名传来。
却说当年蒙古军的突然撤离,乃是因为在襄阳城下发生了一件大事。郭靖、杨过、岳云这些高手悍将的联手冲阵,将大汗蒙哥打成重伤。蒙哥昏迷不醒,忽必烈挥师强攻却损失惨重,蒙军军心动摇,诸将各怀心思,有数个小部落的首领执意北归。忽必烈以霹雳手段弹压,却不知已引起众怒。再战仍是不利,而蒙哥危殆,蒙军临战互不相救,忽必烈执行军法,不防有人兔死狐悲,当晚就联合起来攻击忽必烈。忽必烈岂是易与,断然反击,蒙古大军分成数部互相攻伐,牵连日广,渐渐一发而不可收拾。城中守军以精骑直插忽必烈大营,忽必烈腹背受敌,当场身死,蒙军溃散。那皇帝蒙哥,虽然在宿卫的保护下死战得脱,却也没走远,在黄河边上因伤势过重而亡。
短短一月之内,皇帝蒙哥,两个统兵亲王忽必烈和旭烈兀,再加上国师蒙赤行,一连串大人物的死亡消息严重地打击了蒙古国。各地实力派部落首领迅速转变为军阀,为下任大汗之位而战。这战也牵连到了其他的草原民族和胡人国家。
辽、金、突厥、柔然、党项各大势力先后卷入了这场北方势力的大洗牌中。
实力最强的契丹族辽国和最弱的朝鲜族高丽国首先国破族灭,接下来奚族、羯族实力大损,沦为金国的附庸。曾经强极一时的蒙古诸族忘记了铁木真的教诲,互相攻伐,沦为了三流势力。
这场混战持续了两年,直到各国都筋疲力尽,发现谁也没有实力统一北方后,便都罢了手,开始谈判,重新划分势力范围。金国名义上统一了北方,但号令在草原上通行已多多打了折扣,而鲜卑族作为金国的盟友成为了草原上实际的主人。然而鲜卑族毕竟实力不足,边远地区尤其是西域的地盘上,吐蕃人和回鹘人的话更算数。明里各大势力已经休战,但就连金国的皇帝也说不清楚,某些地方现在到底属于谁,除了部族兼并暗潮汹涌之外,国内权臣当道,其谋求三代之事的心思可谓是路人皆知了。
纵然北方的胡人势力乱成了一锅粥,但是襄阳城的压力从来没有减弱过。北方的野心家们发现了一条很好的消灭政敌的方法,看到朝堂上难以解决的敌人,他们就会说道:“我升你做镇南将军/征南将军/大将军,喏,你去把襄阳给我拿下来。”
无数胡骑的骸骨成就了襄阳铁城的威名。时人歌云:天分南北铁襄阳,十万吞之百万当。
一直冲杀在襄阳前线的武修文甚至比了东还早上一月,晋升天人之境,成为襄阳城内仅次于郭靖、杨过二人的顶尖高手。
然而个人的武勇却不能掩盖襄阳防卫力量日趋薄弱的现实。远在大江下游的朝廷每年拨来的粮饷仅敷一季之用。如果说钱粮尚有办法解决,人手上的日益捉襟见肘,已经严重影响到了襄阳城的防务。现在郭靖手中的兵力,算上丐帮、武当两派弟子,也不过两万余人罢了,守城尚力有不逮,反击则更只是画饼。这也就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来,虽然有郭靖这百年难得一见的武功、用兵两方面双料强者,北军仍是频频由此发动攻击的原因。排开襄阳所处的战略位置不提,郭靖手中永远没有岳飞那般北向的实力,只能被动挨打的现实,就注定了襄阳此处攻守的态势。北人进固不能取,退亦无大损,权且当作练兵罢了。对于上位者来说,一切只是数字。
现今的襄阳城中,武林人最多的就来自丐帮和武当,因为黄蓉的缘故,丐帮更是连总舵都搬到了襄阳城里。武当派山门离襄阳较近,自掌门宋远桥以下各长老和弟子都与郭、黄诸人关系良好,是以派内高手常常往来于襄阳武当之间,而五、六代中坚弟子则泰半常驻于襄阳。
由这两派弟子为主,岳家军残部为辅组成的背嵬营是郭靖手中最精锐的一股力量,战时常随扈左右,冲阵如火,所向披靡,坚守似山,难以撼动,退却时又常常断后,徐徐若林,常有追者反被击溃。不知有多少次,形势危殆,全靠着背嵬营的奋战才转危为安。可以说,近五年来,襄阳之所以能支撑下去,除了岳册的宝藏,背嵬营居功至伟。
每一个能够进入背嵬营的武当弟子,无论他的辈分是南字辈还是更低的通字辈,只要能在背嵬营里待满两年,就能获准回山加修一门人阶以上的武当绝学。而仅在了字辈之下的扬字辈弟子中,已经得到人级以上武学的,二十年下来,也只有八成而已,这其中还已经包括了十来个背嵬营出身的扬字辈弟子。
这数年来,近百次血战之后,总共有三十七人带着一身的伤痕,从背嵬营走出,回到武当山习得了人级、地级武学,相较於这么多年来武当弟子折损在襄阳的总人数,实在是沧海一粟。但是就是这三十七人,为武当在江湖上闯下了赫赫威名。对于从修罗战场上回到人间的高手来说,江湖,幼稚极了。
武当上下也以这些人的事迹来激励新人,将他们一批批源源不断地送上战场。少有人知道,那个一团和气,谦恭有礼的了谦,他的武功实际上高得远远超出旁人的想像,更鲜有人知道,武当还有了东、了一这样的一代异人高手,他们的武功早已超越了他们的师傅,接近了他们创派祖师的高度。
无数的新人涌入武当,他们只看到了那三十七人的成功,因为那三十七人和他们的距离,并不遥远。江湖,就像一个中间长着奇珍的沼泽,吸引人涉足其中,不断地**下去,直到忘却自己最初的希冀。
江湖就是这么地可笑,真正出名的,总不会是最强的那些。因为即使日复一日地苦修武功却难有寸进,他们也不愿意放下修炼来做与武功进境无关的事情――诸如名声和利益。
随着了字辈弟子的凋零,二闲的称号已多时没有人提起。低辈的弟子甚至不知道了一是谁,在他们眼里,了一就是名为藏经楼的那个武当武学宝库的管理员,挺和善的一个人,辈分听说挺高,却没有架子,似乎不会什么武功。
莫声谷老而弥坚,现掌武当的刑罚,就是他本系的弟子,见了他也是噤若寒蝉,不敢言笑。
相比之下,了一看起来就好说话得多,所以每当有弟子被获准来藏经楼领取秘籍时,总要跟他软磨硬泡,想要捞点好处。在掌门宋远桥的示意下,了一根据来者的修为缺陷,常常附带多给上一两本中高级的本门或是其他门派的武学,偶尔有两次还赠出了人级的。于是乎再木讷的弟子,在了一面前也少不得夸夸其谈一番。因此了一平时足不出户,对江湖上的风吹草动,还是颇为熟悉的。
了一的小日子过得颇为惬意,江湖上的阴谋诡谲,天下间的风云起伏,好像都跟他没有了联系,他就像是一个的旁观者,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享受着一种超脱的乐趣。
直到有一天,一个来自襄阳的弟子,他带来的消息,让了一再也坐不住了。
岳云死了。
――既然已然超脱,又何必再次**?
――这世上总有些事情,是让人不顾一切后果要去做的!
落霞之中,了一孤单的背影拖得长长的。似乎连他的背影都在留恋武当山上平静的生活,又或是,固执地想要在天堂和炼狱之间,牵扯着最后一丝联系。
那年了一二闯大内,在风波亭内救下了岳飞。虽然此事因为岳飞伤毒并发,匆匆辞世而未竟全功,令了一多年来每一念及辄深恨之。然而,了一始料不及的是,多年之后,当初因情况紧急而弃下不顾的岳云,奇迹般地活了下来,并被人成功救出宫外,送到了襄阳,岳雷的身边。
回到襄阳的岳云已非是当年雄姿英发的英雄少年,只是几年的时间,对他来说却好似是几十年。他身形佝偻,白发苍苍,亲朋旧识见了无不叹息,只凭外貌,任谁也不能把此人与当年威名赫赫的羸官人联系在一起。
了一得知岳云的生还后很是高兴,他在武当山上遥遥举杯,为这位旧友庆贺。本来了一知道了岳云武功尽废后还准备了一套养生的心法准备遣人送去襄阳,后来有消息传来,说黄药师和南帝一灯亲至为岳云疗伤,了一自忖武功医术远不及这两位,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断断续续地,从与李南铭来往的书信中,了一知道了岳云生还的经过。
却说岳飞当日是死在宫外,身边只有一个周伯通,连了一师兄弟也是晚些才到,为他迁葬的。是以这个消息并未传开,唯有有限的几个人才知晓。
那权相虽自信于加诸岳飞身上的手段,但未见岳飞尸体,终究是内心不安,生怕岳飞咸鱼翻身来找他麻烦。因此对于留在风波亭的岳云,他并未下令杀害,只是叫人押在了天牢。
一方面,岳飞若在,留在手中算是个人质,另一方面,岳家军如今死的死散的散,只是一个岳云,谅他也掀不起风波来。
不过这些都是了一三闯皇宫半个月后的事情。从风波亭谋杀开始,到权相想起岳云的价值,将近有整一个月没有人照看他。
好在岳家父子两人中,无论刑、毒,针对的主要是岳飞,兼之岳云年轻体健,所以天牢中无人救治的岳云居然挺了过来。
这些年来,岳飞的死讯渐渐传开来,而狡兔死,走狗烹,当年的权相渐渐失势,风光不再,岳雷索性遣兄弟岳霭公开将岳飞墓从京师迁到了鄂州,岳飞当年的封地,隆重下葬。这也是多年来岳家军在襄阳折损极巨,岳雷为自家留一条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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