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就这样直接上了二年级,分在张老师任班主任的二《二》班。这个班的大多数学生是干部子女,女同学江南的爸爸是泰平地委副书记,贺丽丽的爸爸是泰平市政府市长,男同学范小荣的爸爸是泰平市委副书记,王力平、刘小宝和曲和平的爸爸都是市政府副市长,女同学伍小曼的妈妈是市文教局长,算过来父母亲带长的恐怕有一半以上。
一般来讲,干部子女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优越感,闹起别扭来,有时候真是啼笑皆非。
伍小曼是班里的卫生委员,有一项工作是检查同学的个人卫生,主要的内容是检查穿着是否干净、手指甲剪了没有。
范小荣平时不太讲究,有一次指甲老长又被伍小曼逮个正着。不讲卫生就要把名字写在教室的黑板上,多有几次脸上肯定挂不住。范小荣赶紧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当时市面上很稀罕的上海产的“小白免”奶糖,嘻皮笑脸地对伍小曼说:“名字就不要记了,回去我就把指甲剪了”。伍小曼看了他一眼,一声不吭,拿起笔还是把名字写在小本子上了。
范小荣一看伍小曼不吃他这一套,气嘟嘟地说:“当个卫生委员有什么了不起!你管我,你爸爸归我爸爸管”。
伍小曼不知哪个爸爸的官大,回头告诉张老师。张老师把范小荣叫到办公室:“好孩子要勤剪指甲勤洗手,养成讲卫生的好习惯”。又说:“伍小曼是卫生委员,检查卫生是她的工作,这是负责任的表现,和谁的爸爸官大没有关系”。
范小荣挨了老师的批评,灰溜溜地回到教室。第二天一大早,他把一只癞哈蟆偷偷地放在伍小曼桌子的抽屉里。伍小曼打开抽屉,书包还没放进去,癞哈蟆“噌”地一下就跳出来了,吓得伍小曼尖叫一声,脸都吓青了。
最有意思的是,这些干部子女经常在一起“拼爹”,比谁的“父母”官大。二年级下学期,学校邀请团市委书记刘明胜来校作“少年儿童从小要树立共产主义远大理想”的专题报告,引经据典,深入浅出,诙谐幽默,鼓动性强,羸得了全校师生的热烈掌声。刘明胜的女儿刘斐也在二《二》班,刘斐顿时成了大家羡慕的对象,觉得她爸爸很了不起。
范小荣的爸爸是泰平市委分管党群的副书记,他看到大家都很佩服刘斐的爸爸,心里十分不爽。从学校礼堂听完报告回到教室,同学们都还沉浸在对“远大理想”的憧憬之中,刘斐身边也围了许多同学,叽叽喳喳地议论不停。
范小荣坐在教室左边的倒数第二排,他看到王力平从身边走过,忿忿然地说道:“我爸爸是管团市委的,如果我爸爸来讲,肯定比他讲得更好”。
王力平的爸爸是泰平市副市长,他以前也听范小荣说过,说他老子比王力平爸爸官大,王力平为此心里早就窝着一股气,现在又听范小荣说他爸爸是管团市委的,言外之意是他爸爸比刘斐爸爸的官大。
王力平停住脚步,回过头来不屑地说:“你爸爸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官再大总没有赖虹爸爸的官大吧?赖虹爸爸是长征的老红军”。
两人的争执引起了同学们的围观,不少同学平时也看不惯范小荣老是拿爸爸显摆,站在王力平一边小声地嘀咕着。
赖虹的爸爸是泰平地委副书记,肯定比泰平市委副书记大了不少。范小荣知道比不赢,刚才的那股神气劲就象泄了气的皮球,一下瘪了下来,嘴里还不服气地叨叨着:“老红军又有什么了不起,长征时还不是个养马的”。
范小荣嘀咕的声音虽然不大,但讲出的话不亚于一颗重型炮弹,一下就扩散开了。同学们小声议论着:“赖虹的爸爸长征时是养马的”?
赖虹是个很文静的小女孩,平时也没有表现出领导干部子女那种特别地优越感,和同学的关系处得不错。此时的她正和伍小曼在一起说笑,范小荣的话她也听到了,同学们一下都转过脸来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空气似乎猛然凝固了。赖虹怔了一怔,一句话没说,扭头哭着跑开了。
赖虹一路小跑哭着回到家。赖虹的家在地委大院内,是解放初期地方政府为资格老、级别高的老红军专门建造的单门独院。
院子很大,一栋平房有一个厅堂四个房间。己经在赖家做了两年多保姆的陈妈正在院子里伺弄着菜地,此时的她看到赖虹还不到放学时间就提前回来了,脸上还挂着泪痕,忙不迭地放下手上的锄头,搓^弄着双手跟着江南身后,关切地问道:“虹虹,怎么回事,谁欺负你啦”?
赖虹一声不吭,径直走到自已的房间,反锁了门,躺在床上,静静地想着心事。陈妈推了推门,自言自语地在门外嘀咕说:“谁又惹你生气了”。说罢,摇摇头到厨房忙乎晚饭去了。
赖虹的妈妈胡晓燕也是一位南下干部。1948年9月16日,人民解放军华东野战军发动了济南战役。经过10日激战,一举解放了山东全境。正在济南女子师范学校读书的胡晓艳也没有和家里打声招呼,毅然而然地参加了解放军,分配在华东野战军文工团。1949年初到赖虹爸爸任副师长的九纵62师慰问演出,经组织出面,不到一个月就和年近40岁的赖文康结了婚,当时胡晓艳还不到20岁。
说起来这是赖文康的第二段婚姻。
在红军长征的前一天晚上,赖文康在父母的催促下,当时只有17岁的赖文康与从小订了娃娃亲的邻村女子谢梅英匆匆完婚,第二天就告别年迈的父母与新婚的妻子,从老家于都出发,随大部队进行了二万五千里长征。战争时期,枪林弹雨,转战南北,加上通讯不便,与家乡完全断了音信。
华野七纵司令员聂风智见赖文康副师长近40岁的了,身边也没个人照顾,由军区干部处出面,三下五除二就促成了赖文康与胡晓艳这对革命伴侣。
1952年,身受多处枪弹伤痛的赖文康从抗美援朝战场凯旋归来,在42军62师师长的位置上转业,安排在泊东省泰平地区行暑任副专员,两年后任地委副书记。
已是副连职军官的胡晓艳随夫转业,分配在泰平市文工团任副团长。
胡晓艳这段时间心情很好。她在文工团分管业务,最近排演的节目“十送红军”在全省文艺会演中获得一等奖。下班后骑着当下很时髦的“永久”牌自行车,乐滋滋地回到家中。她看到桌上已摆好了饭菜,对陈妈说:“老头子有事不回家吃饭了”。她抬头看了一下墙上的挂钟,问道:“虹虹还没放学”?
陈妈压低声音,指了指房门,小声说道:“早回来了,不知咋的,不高兴呢”。
胡晓艳敲了很久的房门,虹虹才懒洋洋地从床上爬起来开门,转身又睡到床上。胡晓艳看到女儿满是泪痕的小脸,心疼地说:“宝贝,谁欺负你啦,告诉妈妈”。
虹虹一声不吭。胡晓艳也没辙,她爱抚地摸着女儿的小脸,问道:“和同学闹别扭了”?
虹虹摇摇头,胡晓艳又道:“考试没考好”?
虹虹又摇摇头,胡晓艳看了看女儿的脸色,关切地问道:“那就是挨了教师的批评”?
虹虹还是一声不吭,胡晓艳真有点急了,说道:“宝贝,有什么事你就说嘛,真急死妈了”。
虹虹一下从床上坐起来,眼睛怔怔地盯着胡晓艳,突然问道:“爸爸长征时是养马的吗”?
胡晓艳“扑嗤”一下乐了,她笑道:“你爸爸可是大英雄,爬雪山,过草地,当个骑兵连长,骑着高头大马,别提多威风了。”她停了一下,疑惑地问道:“你听谁瞎说的”?
虹虹答道:“同学说的”。
胡晓艳把虹虹爸爸光荣的革命历史,从参加长征到平型关大捷,从四打四平到抗美援朝黄草岭阻击战,如数家珍,一一道来。赖虹静静地吟听妈妈讲的故事,心中油然升起一股对爸爸的无限崇敬之情。她一把抱着妈妈,撒娇地说:“妈妈,我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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